沈执礼的灵柩下葬了数日,金甲仍旧整天守在墓前。
“这个小娃娃会不会钻入死胡同吧,你当师父的不该开解一下吗?”幕蝉声似乎从爱徒之死的悲痛中走出许多。毕竟斯人已逝,多哀无益。
清风手捻白须,远远地望着盘坐新坟前的徒弟:“他就是经历太少,思绪太杂,能沉下心来细细思考是好事情。无论体悟多少,都不失为一种成长。”
“毕竟还是年轻,你就不怕他生出心魔。”
“魔障在前无妄想,饥寒随处肯言贫。修心锻体自有所悟。若等到你我这般年纪再起魔念,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师兄倒是念头通达,吾不如也。”
“主事自谦了。”两人边走边漫步于松林之中。
“话虽如此,但整日如此郁郁终是有伤心神。”
“这便是今日来寻师弟的理由。我与金甲在山上叨扰多日,也该到了辞别的时候了。”
幕蝉声皱眉问道:“怎地如此匆匆,莫非是吾等有何招待不周之处?”
“师弟何必与老道讲这些缛节。”清风解释道,“此番辞行,一则求得静思砂,须去一访铸师将其与我手中澄玉剑相融;二则是带金甲出去走走。红尘炼心,大道之行者在之行也。”
“所言有理。”幕蝉声不再多做挽留,吩咐安排宴席以作饯行。
师徒二人吃饱喝足打点行装启程,山下正是阳春三月万物勃发之际,多日笼在金甲心头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不少。“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去往何处?”
虽然老道口中一直嫌弃徒弟心性不定贪于玩耍,想要磨炼于他,但见他这般消沉,还是有些许不忍,心底盘算了一番。
老道士所持澄玉剑铸成已不知经历了多少春秋,想要与静思砂相融而不生排斥,非名家巧匠不能全功。而当今武林三大神铸,其一失踪多年不知下落。其二神工鬼铸楚狂人,其人铸术堪称三人之最,但一心追求铸造天下无敌之神兵。他们找过去怕是连门都进不去。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人,织天云手童姝。此人成名最晚,在铸器一道却是天赋惊人。虽然性格古怪了些,但只要给够报酬,未必不能成事。最重要的一点,她所在的龙霞谷距离最近。
“往龙霞谷去寻织天云手。待融合了静思砂,这个跟了老道几十年的澄玉剑就归你了。”清风顿了顿手里的竹杖。
金甲疑惑不解:“给我,那师父你呢?”
老道士淡然笑道:“老道多年游历南北,一贯不与人争斗。这把剑跟着我算是埋没了。更何况老道二流的身手,若非我之敌手,我又何须此剑;若是遇上高手,这剑在不在手上也没什么关系了。”说着,从怀中掏出《四象衍》扔给金甲,“你不是一直眼馋这个吗,现在归你了。要修习《四象衍》,没有剑怎么行?”
先前见识过清风与吕绝峰交手后,他心心念念都是让老道教他,如今剑谱在手,却没有初时的兴奋了。看来沈执礼之死给他的冲击着实不小。
老道士故作没有发现徒弟的消沉,又说道:“路上要经过江南水乡,算算时日,江南花舟会应该开始了。走吧,咱们加快脚步,或许还能赶上凑个热闹。”
花舟会?金甲脑海中不由记起那个九风孤影的分别寄语。不知道在江南会不会遇上他。
师徒二人继续上路。
云梦泽,落四洲中,接潇湘之畔,卧地八百余里,三山十八坞相互勾连,风景秀美气候宜人。
自前代云梦之主身殒,其手下互相攻伐,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战,最终由猪皇古开戾一统云梦,创立水矶云峒,重新制定规则,纷争才慢慢平息下来。
莲花坞,在三山十八坞中属最外围,土地最少,也是鱼获最少的角落。一个七八来岁的娃娃提着一根长过他两三个身子的竹竿来到自家埠头,熟稔的给铁钩穿上地龙,全力甩出,鱼钩远远落入水中。随后便是耐心的等待。
不消多时,细线上简易的草杆浮标细微抖动起来,全神贯注的娃娃瞬间谨慎起来,随着水面抖动愈发激烈,他拉竿抓鱼,动作一气呵成。第一条鱼就比自己巴掌还大,真是个好兆头!穿钩,甩竿,等待。
钓了大半个时辰,却不再有收获。娃娃检查了一下脚边的鱼篓,里面只有一条鱼孤单地游窜。要炖碗鱼汤,起码得再来一条吧。心里想着再钓一条就收手,浮标似乎有所感应浮动起来,确认不是迎风而动,小娃不禁有些期待,会不会是条大鱼,至少比刚才那条大吧?
“好大的胆子!竟敢违令捕鱼!”不等他收竿,一声叱骂传来,吓得小娃直接扔掉了珍视的鱼竿拔腿就跑。
一行人中奔出一人,三两步就追上了小娃,抓住他的肩膀得意洋洋笑道:“好个小子,还想跑!”
小娃趁他没在意,扭头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吃痛之下,那人松开了抓他的手。小娃继续逃跑。此情此景引得他的同伙一阵嘲讽讥笑。感觉颜面尽失的他再度追上小娃。将娃娃扯到跟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这一下直接打得小娃仆倒在地。感觉尚不解气,又一把将他拽起来,欲扬手再打,为首之人负手走到近前,是云梦泽三当家的少爷邈不追,他才讪讪停手,将小娃死死按住。
“育苗期违禁捕鱼乃是大罪,你是哪家的孩子?”男子严厉责问道。
小娃娃虽然泪眼迷蒙,刚刚挨了一巴掌又摔了一下,脸上身上感觉到辣辣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吭一声,倔强的抿着嘴。这些都是坏人,总是过来欺负他们莲花坞的人。爹爹说过,面对坏人要坚强,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软弱,否则坏人就会得寸进尺的。
见娃娃瞪着自己不说话,邈不追轻蔑说道:“小子,你以为不开口就没事了!”后退两步示意刚才那人继续。
得了命令的人顿时狞笑一声:“敢咬我,让你知道知道爷爷的厉害!”抬起的手掌几乎能盖住小娃的整个脑袋。
望着巨大的手掌就要落到头上,娃娃吓得紧闭双眼瑟瑟发抖起来。等了许久,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打在身上。睁开眼,就看见一柄刀鞘搭在按住自己的人肩头,令他不得不松开了自己。他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膊,跑开几步一看,顿时惊喜起来:“江川哥哥!”牵起来人的衣角躲到了身后。
鱼江川给了小娃一个安慰的笑脸,一脚将人踹出去老远,“邈不追,你怎么越来越混蛋了,现在连个娃娃也要欺负?”
“哼!是他违反育苗禁令私自捕鱼,我这是依令行事。”
“稚子垂钓也算违令?要不要我与你上刑堂辩论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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