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帆号的日日夜夜前行,就像只能向前而不存在回转的时光一样。

楚人早已不在繁衍生息的外土上了,也许会去故土上六国以南的百越地区,也许会去岛夷,事关机密,并没有告诉荆晨。

船路过岛夷,直往北,在故土东海的蔚蓝海面上。

但风照常吹打深广海面,故土之海的不止波澜,像是无数活物陷在其中苦苦挣扎。嬴阴嫚胆大地尝试站至船舷栏杆上,当独木桥走。“小心。”荆晨紧跟着。

“我不怕,我有你!”她说。

在船上,每日都是欢快的。她开心地往前快走,平衡着自己。

忽然!惊一声歪倒向栏杆外海面。

荆晨及时抓住了她手臂,她像只灵巧的玉鹿迅速从舷栏杆上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关系,我有你在,我总不怕!”她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你是我的帆,你永远不让我受伤,时刻为我遮风挡雨。”

此番回到故土,她自是不回皇宫,而永远跟着他。皇宫只会纪念大秦最受宠爱的公主已随寻仙药出海而永不再回了。

船持续北上。

温暖的空气中充满泥土的清新,能闻到春季灿烂的花香。

一个明媚的早上,荆晨带嬴阴嫚航小帆船进入长江东逝的尽头,停靠南岸一个繁荣程度高的乡边。

终于踏上故土的感觉,是心潮澎湃;思念得以报偿,仿佛冥冥关注的馈赠;眼中的花草树木都好似在招迎自己,故土每一寸都在呢喃诉说着。

荆晨且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太阳。

当前是从东帆号上带了些财宝,他先谨慎地让嬴阴嫚向普通百姓换一段时间足够用的盘缠。

对这些钱币,他不免驻目:圆形方孔,一面刻着‘半两’二字,是铜制作的——嬴政果然统一货币,其皇宫远远在咸阳,这里却是长江尽头。

嬴阴嫚详告诉他,天下被她父王划分为几十郡,江南这里,是会稽郡内,而每个郡里都划分为许多县。

荆晨立时讶异,所推行的郡县,不同于以往七国世代,简明扼要的说,都集权到了以嬴政为核心的主导天下上。

虽然他为刺杀嬴政的刺客、曾欲倾覆秦国,可听闻这郡县法度,他看得出其出彩之处,秉着率真的性子,他感受到嬴政强烈而来的统治者风度,不克制自己的惊佩。

再和嬴阴嫚把行头换了身,如同普通百姓,又找了匹好马儿。

都戴着斗笠,牵着马在乡里行走,临近午时,欲吃顿饭,见不少百姓都在往一个方向快步赶去,似乎要去看什么事。

他俩也跟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行刑场地。

行刑台上十几名被捆着手脚,有二十几名士兵在,侩子手的口往刀上吐喷酒,便已就绪。

荆晨却注意到,这十来名犯人里有老有小、年轻力壮的、十二三岁的,包括女人,似乎是一家人,皆恐惧万状,年幼的,吓得已失禁。

嬴阴嫚小声问旁人:“请问他们犯了何罪?”

旁人是深感可惜的眼神,目不转睛地说:“据说是家里男丁逃避服从兵役,一家都有藏匿,已有三月,终于被彻查出来,按大秦法律,藏匿者当受行刑。”说到这里又是深感可怜,很不明白地说:“他家的家境在乡里勉强还行,平常人又善良,多有助人,可这头来却遭大罪了,唉……”

荆晨和嬴阴嫚闻言,同时怔住了。

行刑台上一名文职向百姓们高声宣道:“此家拒从兵役,力藏家里男丁,隐瞒谎报,缕缕不配合,又系而未将家中成员动向如实登在册,罔顾后果,实恶无免!按大秦法律,主藏匿者当斩!

家中成年男丁皆服从劳力!期三月!

被藏匿者同劳三月,继服兵役!

当前之家产充公作补偿!

未成年男丁,待成年后立服兵役!

涉邻之家成年男丁亦服劳力三月!未成年男丁登兵役册,待成年后亦立服兵役!

不得违抗!

不得设法违过!

不得贿通!”

宣后午时到,一众犯者中两名被按在断头台上,侩子手利落连斩——噗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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