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下楼问刘大姨我的壮壮有没有掉到水桶里,刘大姨道:“自从上次猫掉的桶里我就不往水桶里装水了,怕猫淹死,要掉的里头肯定有声音,我一直在家没听的有猫掉下来。”

我不相信,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遭整个中午都在喊壮壮的名字,我再次推开门不死心地喊它,幻想着它能一下扑进我怀里,告诉我刚才它只是淘气,在和我玩儿捉迷藏。

看着盒子里壮壮的牛奶我更不相信它会离开。咱们还没吃午饭,我的小朋友不喝奶了吗?

我在走廊蹲下来。以前每次我蹲下来只要一拍手我的小猫就会摇头晃脑地朝我奔来,像个高兴的孩子。

“壮壮!”我拍手喊它,它扑到我怀里抬起亮晶晶的圆眼整团地撞进我的心里,它纯白的绒毛还温暖地蹭着我的手掌,小窗里还留着它盼望的目光。

它那么依赖我,怎么可能跑到别的地方。

等第二天中午妈妈从医院回来我问她:“妈妈,壮壮呢?”

妈妈眼神躲闪一下说:“壮壮让你爸拉崇礼了。”

我想那我就只能暑假去看它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它变成大猫还认不认识我。

“车门儿没关好,猫半道跑出去丢了。估计是找你呢。”

我愤怒地问:“为什么要拉崇礼!”

“你爸说放你爷爷那儿养嘛,没想到半路跑丢了。”

你为什么不劝阻?壮壮还是你给起的名字,你就眼看它被陌生人拉到陌生的土地?不是要放爷爷家养,是他看不得我高兴看不得我有盼望,因为学习不好什么都不配拥有,任何。

崇礼的山那样高那样险,二楼它都会掉下去要是从山上摔下来该怎么办?

我的壮壮它可怕冷了,春天都要往我裤腿里钻。崇礼的山那样冷那样酷寒,它身上那层皮毛单不单?我的小朋友它要吃奶啊,那个破崇礼只有乱石山、烂土窑,它没带它的盆如果饿了拿什么吃饭?它那么小只会跌跌撞撞地往我怀里钻,崇礼有毒虫猛兽它肯定跑不迭。

它……它会想我的,它还以为我不要它了。

我在春天的时候收养它,它还没见过深秋和盛夏,它那么白在雪里肯定很好看,到时候它都长大了,就不怕冷了,可以追着我在雪地里撒欢儿;它就喝过奶还没吃过肉,还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好吃的,我会把我的饭留给它,给它吃甜甜的鱼香肉丝、糖醋里脊,我把我爱吃的都留给它,马上就夏天了,本来它可以吃到雪糕,葡萄味儿的、草莓味儿的。

多可惜,午饭我又要一个人吃。它还不知道花有几中香、草有几种绿,这个该死的山城春天来得这么迟……我曾想它变成大猫要多魁梧多英俊,我还想给它找只漂亮的小母猫呢。

它再也不会尿在我身上了。

我觉得是老天可怜我才让它和我相依为命,或许他又后悔了,坏孩子不该太高兴。

妈妈让姐姐来劝慰我,星期五的中午我眼睛猛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姐姐找邻居给妈妈打电话第二天爸爸带我去医院验光,结果出来后医生说双眼视力0.1要配眼镜,四百度属于真性近视。

爸爸问:“近视还分真假呢?”

这次回内蒙我觉得姥姥变小了,虽然我还没有姥姥高但姥姥却分明比以前矮了。

见了我姥姥就一直念叨“眼镜儿先生”。

“小时候毛乎乎对儿大眼睛见谁见了都夸,看看戴个眼镜儿挡的!”

我问姥姥:“姥姥,你怎么变矮了?”

“你长高了我能不矮?”

“那你也长。”

“我不缩就不错了,你长吧。快点儿长,长大当军长,穿上皮鞋咔咔响,坐着小车朝后仰!”

我说要给姥姥捶背,捶了两下姥姥就说行了。我不干,非让她趴到炕上我给好好捶。没两下姥姥又说行了但我没停,姥姥从炕里拉出一个小猪枕头来把脸埋在上面:“行了我那个老嘎达。”

我和姥姥出去玩儿的时候转到赵二舅家附近,赵二舅和赵二舅妈正拿着个包袱往外走。

姥姥问:“两口子哪儿去?”

二舅妈说要到山东去,去儿媳妇那儿。

“兀的不回来?”

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二舅和二舅妈苦笑:“回来甚呢,这儿就埋下了!”

院里我来回踱步,感受着脚下每一寸土地的温度。在我母亲宽厚的胸膛上我想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她辛苦哺育的儿女一个个离她而去,村庄里一户户人家全抛家舍业只留下空庭荒院。

我像一个悲壮的战士向她承诺:哪怕只剩我们一家一户我也会一直守候我的母亲,绝不教她儿孙散尽落个凄凉晚景。

日暮下孤单的黑鸟向房后的西山飞去,我问姥姥:“那是什么鸟?”

“黑老鸹。”

“它去那儿干嘛?”

“回家呗。”

原来西沉的太阳是它归家的方向,它那样坚定地向家乡飞翔,像一只乌黑的箭矢飞向燃烧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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