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星微微挑眉,跳脱的女孩儿有礼貌,但不多。
“半妖啊。”
还是只鱼。
“师叔,你是把他带回来烤着吃吗?”
“师妹。”
赵常舟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师妹欢脱得就像草原里的野兔子,平日里也没少被师父教诲。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每次出任务他都得看着她点儿。
凌子寂往后瑟缩了一下,心里很是震惊。他认得这二人的服饰,是天下第一大宗,无极宗。
所以,她也是无极宗的弟子?
他记得,凌家那几位锦衣玉食的公子少爷也在千方百计到处托关系想进入无极宗修行。
“小小年纪,心思别太重。”
清冷的嗓音令他的思绪回了神儿,他赫然才反应过来,他刚刚望着那二人走神了。
她会不会以为,他想巴结他们?
他忐忑不安的看向她,却见她背靠在树干上,微红的火光映衬着她的脸,美得像块毫无瑕疵的璞玉。而他则像阴暗的臭水沟里滋生的虫子,只会让人厌恶至极。
突然,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叫,三双眼睛顿时看向了他,他下意识的捏紧了衣袖,面露窘迫。他这两天实在是没有吃到什么东西,因为这里很难寻到吃的。
“真是个麻烦。”
黑衣少女抬眸,墨色的眼睛里难掩火星。
“等着。”
没一会儿,她拖着一只野兽走了回来,割下几块肉递给他:“你自己烤吧。”
凌子寂动了动唇,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眼睫有些湿润,他连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烤着肉。
他专注的盯着,不敢让肉烤出一点儿糊味。
良久,他鼓足勇气走到她的跟前:“给,给你。”
她会接受吗?
他刚刚擦过手上的血污了,不会弄脏烤肉的。
她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紧张得手心儿都渗出了汗。
“谢谢。”
“不,不用谢。”
她接了过去,神情依然冷淡,但她吃了他给她的烤肉。
他忍不住弯起唇角,连忙坐到火堆旁,多烤了几块肉。
姬寒瑶撇过头,这小孩儿不知道他笑起来很诡异么。就像一条死了好几天的鱼,突然在半夜的水缸里瞪着你。
(宿主,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给一点甜头就满足了。要是再长大一点,见惯了世态炎凉,那就不好说了。所以,我们来得早也是有好处的。)
叶玄星:别为你的失误找借口。
(我什么也没说。)
(?????)
话多害死人,它再也不话多了。
静谧的夜晚任何风吹草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睡了下来。
凹凸不平的地面其实和他在家族里睡的硬板床没有什么区别,长久以来的疲倦,在此刻松懈下来,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他总会被无数的魔物,同族杀死,但这一次,梦境不一样了。
有人,在梦里救下了他。
他努力想看清那人的容颜,但越想看清,却越看不清。他很急切,他不想醒来,他要重复那些梦境,直到那双冰如寒潭的眸子定格在了脑海里。
大梦初醒,他浑身冷汗淋漓,指尖儿更是冰得没了知觉。
月光清冷,他不知何时睡在了她的衣摆上,两只手还死死的抱着她的小腿。
他缓缓抬起头,少女俯视着他,漆黑的眼睛里蕴藏着化不开的寒意。
幸好,不是厌恶啊。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就像那火光一样,吸引着弱小趋光的飞蛾。
他弄脏了她的衣摆。
“你是做噩梦了吗?”
出乎意料的,她没有责怪他。
他怯生生的点了点头,跪坐在她的身畔。无极宗的那两个弟子好像已经走了,此处,只剩下了她和他。
她居然没有丢下他离开?
为什么?
“听琴吗?”
琴?
蓦地,他想起家族里的那些人说,像他这么低贱的人,不配听这些高雅的乐器所弹奏出来的曲子。他不可以碰琴棋书画,也不配习武修行,他只配拿着扫帚打扫茅厕。
“不想听?”
凌子寂猛地点了点脑袋:“想,想听。”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相信。
她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古琴,试了一下音,眉宇微扬,如流水潺潺一般的琴音在危机四伏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
大地,仿佛也开始沉睡了。
一曲完毕,她看了一眼如小学鸡般乖乖跪在她身边的凌子寂,问道:“好听吗?”
“好,好听。”
比他悄悄听过的曲子都要好听,如暖洋洋的春风,让他的伤口都没那么疼了。
“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凌子寂愣愣的摇了摇头,目不识丁的他在她的面前就像没有壳的蜗牛,无处躲藏,自惭形秽。
她的眉眼里染上了一丝戏谑:“安魂曲,安抚亡灵的。”
亡灵?
他一点也不怕。
如果他死了,能听见有人为他弹奏这首曲子,死亡也会变得很平静吧。
只可惜,不会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他就是那卑贱的泥土,任人踩踏,却没有任何还击之力。丹田破碎,琵琶骨还被打了两根缚妖钉,使上一点力气,蚀骨的疼痛直接碾压着他的心脏。
活着的意义是为了什么呢?
报仇!
他们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这个世道的不公,都令他憎恶。
没有人在意他,他就毁了这个他也不会在意的世界。
“凌子寂,自不量力的表情会让你看起来很蠢。”
果真是个小孩子,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想到这儿,她的脸色微凝。曾经,她好像也照顾过一个小孩儿,只不过,他把她遗忘了。
谁遗忘她,谁记得她,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压根儿就不会去纠结这些事。
“我……”
她的话将他从幻想拉回了现实。
她说得对,以他跟废人一样的体质,连家丁奴仆都打不过,又在那儿异想天开做什么。
活下去,有一口吃的,竟都是那般困难的事。
他死死的咬住嘴唇,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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