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萧怀悰去了一趟府衙大牢。
破败陈旧的牢房内,赵岳一身囚服静坐着,窗口透光隐隐照在身,哪怕沦为阶下囚,衣着依旧整洁,安静的闭目休憩。
与阴暗潮湿的大牢格格不入。
他来到牢门前开锁,推门走进来。
赵岳缓缓睁开眼,"怎么?没有被骂够?"
萧怀悰止步,静默须臾才开口,"从一开始就布局了,是吗?"
赵岳眸光微动,依旧面不改色,"什么布局,我一武将听不懂这些文邹意深的话。"
他拿出那本书册,开门见山的说着:"上面是刻意记下来的。"
"你从很早就收集了,又或者是故意与这些官吏往来。"
赵岳睨一下,默默的重新闭上眼,"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如今已是阶下囚,什么罪都定了,多说无益。"
萧怀悰咽了一下干涩的喉,确定了那个答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岳了然他此时会是什么神情,冷笑一声,"少自作多情了,你们家的事老子才不稀罕插手。"
"眼下你捏着我的把柄,我说什么别人都不会再信。"
"你也用不着在这里可怜同情,我只会觉着下贱。"
"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恶心又狠毒。"
"你们赢了又如何,在大宁像我这样恶官多了去,只不过是得意一时罢了。"
看似嘲讽厌恶,实则句句直戳人心。
最后那句更是警醒。
萧怀悰听完这些话,没再揭穿他,轻呼吸了一口气,扬出一抹笑,扯开话题,"之前你骂得那样难听,看来我父亲在你面前提及过我。"
赵岳轻笑,"顽劣不堪,嚣张跋扈,真真见识到了。"
"老子没骂错一个字。"
萧怀悰稍垂头,强颜欢笑着,"其实……"
"我也听过你的事迹。"
"什么副将,也不过如此。"
赵岳仍是闭目,一脸淡然,"老子征战沙场的时候,你都没出生。"
"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就敢在这种情景之下指指点点。"
此话说完,陷入沉静。
安静得厉害。
赵岳率先顶不住,睁眼没好气的看他,"臭小子,笑话看够了没有?"
"看够了赶紧滚,别妨碍老子休息。"
"晦气!"
萧怀悰定定的看着,眼里不再是愤恨不甘,满目皆透露着由衷的感激与敬重。
赵岳嫌弃的冷哼一声,转了个方位,背对着。
他屈身行了个礼,没了往日的散漫,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恭恭敬敬的向人行礼,
赵岳似看到了一样,沉着声音,"赶紧滚!"
话落没多久,便是上锁的声音,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一切重归安静。
赵岳转回来,倚靠在墙壁上,眉间舒展,笑着长叹一口气。
出了府衙,径直回到医馆。
正是用午膳时,林霁瞧见他回来,连忙招呼,"萧兄,吃饭了。"
萧怀悰快步绕过他,"你们吃吧。"
脚步不停的走上楼。
林霁不明所以,回到后院,几人都已到齐。
柳三娘端上最后一碟菜,擦了擦手,"阿霁,戴面具的那个小兄弟回来了没?"
"他不吃。"
陆禾筠了然其中原由,站起身笑道:"你们先吃吧,我去看看他。"
沈纪棠兴致也不高,吃了几口就罢筷。
柳三娘不禁奇怪,碰了一下林霁的手肘,"你小子欺负小棠了?"
林霁大抵猜到,"可能是这几天累了,待会……"话顿住放下碗筷,"我也不吃了。"
柳三娘一眼看穿四人的情况,"藏不住事的年纪,什么话都写在脸上了。"
陆禾筠来到他房门前,犹豫了许久。
这个时候,好像应该给他一个人静静。
她终究是没敲响,转而回到自己的方向,拿出自己未写完的信笺。
铺平磨墨,提笔续写。
纸张很比平常的信笺大了一倍,已写了大半。
上面写的全都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满纸提到最多的便是"恶官奸佞"、"贪污受贿"。
而写的这些,是在为那一日的到来做准备。
在众文武百官面前亲自递交,揭露朝堂内腐。
同时……为侯门案争得重审的机会。
墨笔唰唰,字字书写,直至全部写满。
停笔待墨干,收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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