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枠5章 文戏

第九十五章 文戏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第二个二月的二十五日，晴，早上，红竹屋小院。已经从储物间拿出羊腿的百里之言看到一只乳鸽落在屋内梁上，就又把羊腿放回去了，出来就发现梁上的鸽子飞走了。简单的面食和粥吃完以后，百里之言就开始在工作棚下继续忙碌了，复刻的玉天工处中午会送过来，不知道来人会不会留下来吃饭，百里之言让小方洗好了洋槐花，打算蒸着吃。早上除了六只‘鹅’和几只‘八阿鸽’的惊扰，这个春天的新生也给他带来了一点小惊喜，早起吃饱遛食的时候，百里之言看到竹道上有几只小羊羔跳来跳去，偶尔还会互相抵一下，只是抵不中羊脑袋。兔子的数量也增加了，或许该是多准备一些孜然的时候了。

中午的时候，送玉的人过来了，同来的还有范姜狸，送货人谢绝了百里之言的好意，顺便装走了最近一批的迷木用具。百里之言攥着手里的玉看着它颜色慢慢加深，想多看出一点金色或是红色，只是眼睛还是以灰白色为主体。范姜狸一把夺过玉石快速在手里握了几下道：“颜色是对的，他们调制的还不错，基本上可以以假乱真了。”百里之言抢过来玉石道：“这就是真的......”范姜狸笑道：“那这多余的几颗小珠子你怎么解释？”百里之言道：“穿绳用的......”说完，百里之言就回到卧室找了根线把玉和珠子穿到一起，系在了无刃剑的柄上。范姜狸依着卧室门喊道：“要用红色的绳子吧？”百里之言道：“兔毛是棕色的，就这样吧。”

午饭时，范姜狸一脸愁容看着百里之言给他端上来的槐花面道：“就不能换个食材？”百里之言吸溜了一口面条道：“换了啊，槐花拌面你尝尝。”范姜狸搅拌了一下面和槐花也夹了一筷子吃了下去，咀嚼了几下渐渐眉开眼笑道：“你别说，真还行，比我家牢饭好吃一点。”百里之言悻道：“你最近挺清闲的，今天是专门来挖苦我的？”范姜狸端起碗大口吃了几口道：“小心我把你造假玉的事斗出去......”百里之言几口吃完，把筷子往碗上一放开口戏谑道：“听姜聪说你挺喜欢吃‘杠精’的，特别是被切片的杠精。”范姜狸也吃完放下碗道：“确实比你做的面好吃......”百里之言笑嘻嘻道：“一想到你俩抬着‘柔软的杠精’下山，我就想笑，哈哈哈。”

百里之言端碗正要去洗，范姜狸轻咳两声严肃道：“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老姜还是很善良的，山里的蛇精病了，他就会去慰问和医治，那些‘青龙杠’‘黄金杠’还有什么‘花袍杠’什么的有一段时间心甘情愿替他当栏杆和衣架。”听到‘栏杆和衣架’百里之言首先愣了一下，然后打个机灵，手里碗中残留的一点二点槐花撒了出来，洗了碗回来正要清理地面的百里之言看到有两只蜘蛛把槐花搬走了，百里之言只是清理了一下地面的痕迹，范姜狸道：“呦，微生家的小蜘蛛还会打扫微生呢？”百里之言放回清理工具转头道：“有时候会叼一点我的食物，哦，对了，你上次说的蜘蛛精漂亮么？”范姜狸轻蔑道：“屠老先生是男士，而且通古博今。”

午后，春风和煦，百里之言抱着书小憩了一下，就和范姜狸乘着红竹筏出发了。路上，船舱里百里之言问道：“屠老先生，‘知诸经’的雅号是谁起的？”范姜狸轻笑道：“绰号，都是因为年少轻狂吧。多年以前他还在主树上做观察者的时候，花费几十年飞遍了中州六界，探文访友，回来后就自称已读尽中州古今诸经......”百里之言问道：“上界主树的观察者，应该不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说什么吧？”范姜狸道：“因为他在土元界待的时间太久，估计是人类基础感情突破了阈值，后来他开始私自在自己的观察对象世界里进行现象投影，然后收徒传道，散播可以使那个世界进步的知识......最后事发，被免职了。”

百里之言好奇问道：“最后那个世界怎样了？”范姜狸微微一笑道：“有相关档案我看过，他的徒弟‘弟子学成者十人，前三甲祸国殃民，次三甲尸骸路陈，后三甲绝户封坟，最末者疯癫无神。’”百里之言听完苦笑道：“咱们能回去么？”范姜狸笑道：“你还真抱着拜师学习的心理去的？”百里之言嘴角抽动了一下道：“授业偏差吧，父子尚不能师传，更何况是两个世界的碰撞？对吧......”范姜狸严肃道：“所以，中州的知识对你是持保留态度的。”百里之言冷道：“老话说，不给吃猪肉，还不让我看看猪是怎么跑的么？”范姜狸哈哈大笑道：“我们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怎么跑的......”百里之言掩面直摇头。

莫待忙完世事，天上已无闲云，有云如塔，云层之下的下方地界一片葱茏，从舱室出来的二人站在红竹筏上看风景，继续闲聊。百里之言问道：“是不是这里的每个人都对你毕恭毕敬的？”范姜狸得意道：“夸大了，夸大了......”百里之言继续问道：“后来那个世界怎样了？”范姜狸摊开双手道：“没什么大风浪，恢复如初了。”百里之言道：“应该有补漏手段吧？”范姜狸道：“当然有了，大多都是灾难性引导，让那些不合实世的东西付之一炬。”百里之言皱眉道：“很容易操作......毕竟总会产生意外。”范姜狸道：“是啊，意想不到的事情总会出现，但是，总会留下一些种子。而这种种子是双向的，所以有的观察者就自愿复生到自己所观测的世界里去......”

百里之言问道：“所以？”范姜狸道：“所以，中州主树允许观察者对所观测世界施以援手，但是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百里之言道：“书上说，有很多观察者能拿被观察世界的物质为中州所用......”范姜狸道：“有甫无车不辅，百二弓才能弼，木尖有矛而柔，弱尚需左右张弓习射。柔弱之中亦有可取之处，你是知道的。”百里之言疑惑道：“那我呢？”范姜狸上下大量了一下他慢慢开口道：“这个世界的观察者可以向比我们弱一点点的世界投影，那就会有比我们强的世界向我们进行投影......”百里之言道：“所以，一开始，不明所以的人还闹出了一点乱子。现在发现跟他们预测的不一样，都消停了？”

范姜狸道：“那只是那帮人闹事的借口，你们古人都可以借风杀人，更何况是借道杀人？”百里之言点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然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关于‘小兵大将’‘格格不入’‘防与用’‘小资大用’等话题，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斜，天空湛蓝无云，红竹筏已经来到屠老先生的小院，到了院门口，范姜狸小声对百里之言道：“屠先生，原名屠思思，思考的思。”过来一小会，一个小年轻来给他俩开门，并告诉他们里面已经有四个客人了，问他俩在是否这里吃晚饭？还没等百里之言说话，范姜狸就已经替他答应了。从院中进堂的范姜狸笑道：“屋里的几个分别是赵光君、仁定福、孔雀东和刘离屛，屠先生的儿女在主树有公职。”

百里之言跟着范姜狸一进屋就看到，客厅座子上摆满了书，他们几人在议论着什么，偶尔有一人会把一本书拿给主坐上的一个老者，那个老者会在书面上或写个‘禁’字，或写个‘封’。他俩就这样站了一会儿，屠思思才放下了盘坐的双腿，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胳膊对百里之言喊道：“你做的椅子还挺像样......”此时，百里之言才发现老者坐着一个迷木椅子。范姜狸举起一本封面写着‘传’字的书道：“他们二次处理过，毒性已经很低了，知诸经你不会又犯迷糊了吧？”屠老先生瞪眼道：“鸡蛋里头挑骨头！”范姜狸道：“孵了一半的鸡蛋就有骨头......”屠老先生指着范姜狸示意两个小孩儿道：“别准备他的饭了！”

范姜狸嘲笑屠老爷子把公务带到家里来，屠老先生看了百里之言一眼反驳道：“你不是也罢公务带到我家里来了么？”为了不打搅其余私人工作，屠老先生给另外四人交代了一下，就带着他俩去偏房了，这个偏房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一个小型图书馆，多余的只有一个小书桌和顶上的照明灯。一个少女给他们端来茶水，范姜狸对少女道：“少看写书，别跟你爷爷一样，变成蜘蛛精。”少女噘嘴抛开了，屠思思不满道：“你别吓唬他俩，柏格理和克恪伯虽然在这个世界没有名字，好歹你也遮掩过了。”范姜狸笑道：“别紧张，能偷渡到中州来的，胆子不比你小......”说完就对正在书架旁翻看的百里之言喊道：“你看书要看到什么时候，有活的，你快过来问呐！”

百里之言把书放回书架，来到书桌边，看来一下这好像是审讯室一般的情形道：“额......其实我没什么问题。”屠老先生抢话道：“那好，我先问吧。”说完，他从屋外拿回一个书碟上面是：香椿、琵琶、槐花树，鸡舍、羊圈、豚鼠笼。茴香、蚕豆、小菜园。鸭鹅、杂鱼、大粪坑。范姜狸抬抬下巴眼神示意了一下百里之言‘你好自为之’然后就出去了。屠思思指着书碟上的末尾问道：“这个‘大粪坑’是什么？”百里之言看着自己小册子上的内容挠挠头道：“额......就是以前，人类用来归集轮回之物的场所。”两额、眉毛、唇上、下巴八条小胡须的图老先生时不时捻起一撇捋两下道：“哦......五谷轮回，我知道了。”

百里之言道：“先生知道我笔记的内容，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吧？”屠老先生背着手往书架边走去嘴里嘟囔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百里之言跟在他身后，看他一阵翻找，终于老爷子笑呵呵的拿出一本《续命大臣》递给他道：“这里面包含古中州朝代更迭的败亡记录，时间、地点、人物、时间不慎详细，但是也有元朝以后明朝和清朝的一些记录了，也止于此了。”百里之言双手接过去道：“谢谢先生......”屠老先生一脸稀奇的看着百里之言道：“中州历史没有断，我可以口述给你听，屋里那几个也都知道......”正翻看‘续臣’的百里之言恭敬微笑道：“谢谢先生好意，没有断，我知道，先读读如何败亡也不错。”

喜鹊衔枝，燕子啄泥，春天的晚上这个世界跟以前的世界一样，万物都在忙碌，百里之言也是。直接从最后往前读的百里之言，慢慢的往前印证，发现与自己的记忆一般无二，即是说古地球是真是存在的，而且现在还在。百里之言在屠老先生的书架旁浏览《天下大通》《一线之隔》《大理北方》《累世之经要》《当世之经》《人之生，复本初》《天沟之鱼》《戈武不止》《投影几何》《法与术论》《潜行者》《世界里的一只蝴蝶》《末有用果》《意识黑箱》《来福用祸，德才用盗》和《偷面人》等等。百里之言抽出‘天通’打开第一页，见有‘人力当合天地之力，若有大虚，内有童抚......以性悟道，为畜生道....’

忽然，记号唤作克恪伯的少年来喊他吃饭。餐厅十道菜，主食三样，酒若干，晚饭有九人，范姜狸和屠老先生主坐，百里之言侧坐，席间大家畅所欲言，两个小年轻话不多，还忙前忙后。赵光君、仁定福、孔雀东和刘离屛各有言语，酒过三巡之后蹦出‘荷叶桶’‘善拾善助为祸’‘路边晒碗’‘遮阳伞’‘起底下移’和什么‘载件器，契约锁，自动舵’等等。只有刘离屛说的‘遮阳伞’百里之言听到了一些‘灭阳尽，阴亦尽。’的抱怨，好在有范姜狸同桌，算是投鼠忌器了吧。几人醉醺醺的要拉百里质押下水，让他也说几句大话，百里之言留了酒量，假装抱着酒瓶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因为没谈拢，本地帮会最近都在忙着上班。

等百里之言把从‘蜘蛛精’那里借来的基本书读完的时候已是三月初九了，林俊回来了，迷絮开始飘飞。初九晴，早饭后，百里之言抵近迷林，下了红竹筏后林俊跟在他后面朝夹谷小院走去，还没到的时候，大黄就跑出来迎接他，只知道这天白之言应该很开心，因为他在小册子上是这样写的：狗咬迷絮，风也淘气，絮也不避，我与其同系。这句话上面写的却是：‘我有一个笼子’‘大水沉浮大船，开船喽’。‘一道道道湾，一条条条河，一片片片海’。想到红蓝两河上都还有唱歌的纤夫和歌女，他想去看看。百里之言让林俊做了条拴狗绳，一头拴着大黄，一头牵在手上，这天船上的人看到了岸上把人托在地上的遛人狗，差点笑掉了纤夫手中的纤绳。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三月十二日，晴，早上，红竹屋小院。巫云返回，抱着大鹅吃着早饭看着百里之言的小册子问道：“这个‘在蜘蛛精家见到了赵光定，还有孔雀开屏。’是什么意思？”背向的林俊在一旁轻笑打理着自己的梭梭树。百里之言口吃道：“额.....额......那天晚上喝醉了，回来乱写的。”巫云查看了一下家里蜘蛛的影响，没有结果，问林俊，林俊也不知道，他也没参与。巫云翻了两页嬉笑道：“狗遛人，我还是知道的，只是太难看了！平时逗鸡又逗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百里之言看着身旁的两只企鹅问自己讨食吃，百里之言不耐烦冲它俩摆摆手道：“去去去，退的毛到处都是......”

三月十四日，大雨，红竹屋已修，无漏，所以十三日的夜雨，让百里之言睡的很甜。工作棚只得暂时关闭，闲来......没有闲。百里之言先是看书，如常，一会儿就困，正好百里之言拿他的无刃剑过来让他试着启用，百里之言试了一下发现不行，巫云抽出佩剑砍向他的时候，无刃才会自动触发。试过之后，巫云道：“简单舅舅说你和黑凤还没融合好，现在测不出等阶，不代表没有等阶，佩剑自动防御就能看出这一点，只是主树那边不会帮着解析......”百里之言笑道：“我还以为我又要挨揍了呢。我以前看不见事物，现在能看见了，以后可能还会看见全彩色的，会好的。”巫云把他的佩剑放回去，拿出竹字盒打开道：“我们玩文字游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