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乘月径直离开。
张氏急忙三两步跑过去, 阻拦她,“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走了呢?你父亲说的是气话,都是为了你好。你服个软,他就不会对你发火了。”
许乘月脚步没停, 不太想搭理她, 但还是说:“是不是为了我好,我们各自心里清楚。但我确实不想来许府, 跟你们吵架。”
“你这孩子怎么变成了个犟脾气?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张氏喃喃着, 脚步放慢了,愣愣地看着女儿的背影。
许乘月听到她的话, 毫不意外。
原主的性子从他们的支言片语中能推断出一些,就算不是逆来顺受,也是温顺驯良的。况且长期接受三从四德的教育, 定不敢与家里的最高掌权者对抗。
跟她现在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差别应该蛮大的,他们过了这么久才意识到,也挺稀奇。
她按着来时记住的路线,走向大门口,目光盯着路,脚步不停, 脑海中把等会儿要做的事情再排演了一遍。
她今天必须与许家划清界限, 避免可能接踵而来的麻烦。
也是卢家的求亲让她意识到,尽管她自认为没什么不同,顶多话本儿写得挺有意思。但从前显露出的, 那些可以带来巨额财富的各种工艺、太后青眼、与还算不错的出身, 能让她成为某些人眼中的香饽饽。
而在外人眼中, 虽然他们不和,但许御丞照样是她的父亲, 可以支配她的婚姻,甚至人生。
这种危机和不确定感让许乘月难以接受,甚至产生焦虑,辗转反侧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要做出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之事。
迈出朱红大门的门槛,下了台阶,走到马车前,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大门。
门内,许夫人匆匆追了过来,没看见许御丞的身影。
虽然少了另一个主角,但戏还是要演下去。
她背脊挺直,膝盖一弯跪在地上。
路是青石板铺成的,膝盖磕在上面很痛,许乘月忍住痛,面不改色,神情郑重。
张氏刚走到门口,惊道:“七娘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许乘月一言不发,伸手拆卸发髻上的簪钗,放到旁边的地上。
她有先见之明,簪钗比较好卸,没一会儿头上变得光秃秃的,留下浓墨的乌发,有些失去固定垂落下来,耷拉在她的肩膀上。
张氏大惊失色,女子讲究仪容仪表,在外人面前不修边幅极为失礼,死期将至的囚犯才会那样。
女子只有一种情况会主动脱簪,那就是请罪。
她头晕目眩,不知道许乘月要做什么,事态失控带来强烈的不安,让她的身躯□□不住,微微摇晃。
旁边的婢女紧忙扶住她。
此时路过的行人不多,只有几个,他们见此境况,齐齐驻足,不敢上前围观,在远处探头探脑地看着。
许乘月的行为不受干扰,直至将头发、耳朵、手腕、脖颈上的首饰拆卸完,放下手垂落身旁。
她抬头,目光专注凝视前方,沉声道:“许氏七娘,愧对父母教养,不忠不孝,不贞不洁,有辱许氏门楣,不配存活于世。于去年二月五日夜里魂归地府,奈何阎罗不收,侥幸得生,自知无颜面对父母。”
她说着,附身拜了三下,伏下起身的动作,让头发更乱了。
第三次起身后,她向旁边的秋露伸手。
秋露眼眶微红,含着泪水,探入袖带中想拿出匕首。手心里是汗,过于紧张而打滑,几次没拿稳,最后紧紧地握着匕首,递到许乘月手上。
许府的仆从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不敢上前去阻拦。
“今削发还恩,别过父母,从此不再是许家女。”许乘月说完,拔开匕首的刀鞘,左手伸到颈后,一把抓住乌黑浓密的头发,挽到身前。
右手握着匕首,朝左手攥紧的地方,用力削去。
匕首泛着锋利的冷光,头发齐根断裂。
“不!不——七娘,别这样!”张氏想上前阻拦她,但因情绪过于激动,脚步踉跄。
等她到了近前,许乘月已经伸手削了两次,长到腰部的头发,如今只留下及肩的长短。
她抓着手里那把头发,放在旁边的地上,又再次俯首,拜了三下。
“望许御丞许夫人保重,日后各自安好。”
随后起身,上了马车。
扈十三娘架着车,快速离去。
马车碾过那一把头发,留下车辙的灰印,随后又被车带起的风吹得凌乱。
张氏脑中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浑身脱力,昏厥过去。
婢女们匆忙上前围住,焦急地呼唤:“夫人!夫人!快将夫人送回府中,去传大夫。”
远处围观的人在事情发生的第一现场见证了全程,亦感到惊奇和难以置信,五官乱飞,表达自己的观感。
或是张嘴惊呼,或是小声议论,蹙眉的,摇头的,兴奋看热闹的,没一会儿,分散开来,脚步匆匆,各自离去。
许府门口,空无一人,只留下沾了灰尘,散乱的头发。
许府中乱作一团,许御丞听闻门口发生的事,气得面色涨红,也厥了过去。
群龙无首,管事忙着指挥,一边派人去叫大夫,一边派人去通知书院里的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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