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御丞忍不住反驳, “便是勋贵中,也并不全支持太后,那些先祖忠心跟随太祖皇帝的几位,与太后一派划清干系, 甚少往来。寒门学子虽然借了她的势, 但他们读书多年,知书明理, 未必对她心存感激。”

“那些勋贵虽未支持, 但也没反对。而寒门学子和官员,至少如今是与她站在同一条船上的。”

现实如此, 有前途可期,事理规矩也得先放在一边。

更何况以寒族薄弱的力量,反对太后无异于螳臂当车, 自毁前途。

“……”许御丞无话可说了。

魏亚台的分析很有道理,而太后这么多年的作为有迹可循。世家的力量确实一步步在被削弱,虽然如今仍然势大,但日博西山是迟早之事。

“但是令嫒叫我看到了一线希望。”

“她?算什么希望?”许御丞惊疑道。

“她是世家出身,却得了太后青眼,数次立功, 若能借此让世家与太后缓和关系, 不再针锋相对,也不失为一件好的解决办法。”这就是魏亚台的想法。

他没想着对抗,太后手腕强势, 容不得违逆, 对抗只会加剧矛盾。

直接求和低头也不可行, 日后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况且损了世家的颜面,再无威信可言。

许御丞眉毛一抖,干笑着,“她哪里来的那么大能耐?”

而且这不还是向太后低头吗?只不过面子上好看一些。

“怎么没有?许御丞小看了令嫒。小小年纪,还是个女郎,就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获封诰命。还让太后破了例,给她添了食邑。”

“她目无尊长,不懂道理,不堪当如此大任。如今野性难训,愧对父母教导,我许家只当没有她这个女儿。”许御丞听到魏亚台说许乘月的好话,更生气了。

他板着脸不留情面。

“父女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小矛盾,说开之后解开隔阂不就好了。”在魏亚台看来,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许御丞绝不肯向忤逆自己的女儿低头,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不如死了干净。

因为这份屈辱和气愤,连带着对一向敬重的上官生出了些意见,觉得他人变了,没有往日里的风骨。

“此事我绝无可能答应。您执意如此,不如直接去找她。”许御丞态度冷硬地说。

魏亚台摇头叹息,气他不知变通,“你啊你,还是这个样子。”

多少年了,依然这么守旧古板,只认死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冷淡收场。

送走魏亚台后,许御丞心情烦躁,喝了许多酒,第二日早朝差点起晚。

.

许乘月受到安乐公主的极力邀请,说要弥补她上次没有参加宴会的遗憾,专门给她组了个宴会,里面都是喜欢看她书的贵女,“心悦”她已久。

并且保证没有她从前的熟人,盛情难却,她最后答应了。

主要是以后如果得参加宫中的命妇朝会,没有一个认识的人,那会更尴尬,不如现在先去见见几个人,混个脸熟。

她难得盛装打扮,脑袋上堆叠着华丽的云鬓,略有点沉,不敢低头。

身着墨蓝色对襟上襦,和绿黄色相间的十六破交窬裙,手挽着裙子同色系的披帛。

暖色与冷色相交,清雅又不失稳重。

她下车时,看到安乐公主笑意盈盈地在门口等待。

她身后的几个贵女衣着华丽,光华璀璨,正用团扇掩着唇交头接耳,宛如一排花儿成了精,趁人不注意说会儿小话。

在许乘月看过去时,迅速地收回小动作,露出微笑,装作无事发生。

离得远,许乘月听不见她们说的话,也不知她们谈论的人正是她。

“快看!那就是开阳郡君,她出来了!”一女郎兴冲冲地。

“还真是许七娘呀!不过跟从前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别说了,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几人迅速停下话茬,摆出招牌微笑。

“阿月终于来了,快,我给你介绍。”经过一段时间的相识,本就自来熟的安乐公主,对她的称呼从开阳郡君,变为许娘子,再到阿月。

她迫不及待地拉过她的手,牵着她走到那几位女郎跟前。

“这个是我表妹吴嫙,当初还是她给我推荐了你的书。”安乐公主拉着一个眉眼灵动,活泼狡黠的女孩儿。

“吴娘子。”

“许娘子。”

两人互相见礼,盈盈一拜。

安乐公主继续挨个往后介绍,“这个是黄家四娘,单名一个俪字。”

“这位是林家六娘……”

许乘月与林六娘见礼,刚放下手臂,抬头听见她说,“许娘子可记得我表妹郑三娘?她家在洛阳。”

“当然记得。”许乘月讶然,打量着林六娘。

果然与郑三娘有些许相似,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

她对这位土豪读者印象深刻。

如果把写小说看成直播,郑三娘当之无愧的榜一大佬,还是原始粉丝。

“她跟我说过好多次你了,久仰大名,今日才得一见。”林六娘大方地说。

“在洛阳时,多亏了郑三娘照拂,我心里很是感激。”这位可爱的读者认真又诚挚,许乘月有许多次被她打动。

“好了,我们进去说吧。”安乐公主招呼着。

许乘月被一行人簇拥着进府。

这七八位姑娘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其中不乏吹捧。

成为众人的关注焦点,许乘月略有些不自在,但衣香鬓影环绕,娇声软语入耳,弄得她飘飘乎乎,只觉身在梦中。

这些女郎与安乐公主交好,又被她挑出来参加此次宴会,性子都大方好相处,毫不见外扭捏。

说了些话,打破陌生的隔阂感,许乘月的不自在消失了,言谈也热络了些。

她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聊着天,畅谈正酣。

“你们听说了吗?原先宁远侯家的大郎君,要把他那个小妾抬为正妻了。对了,许娘子一定知道。”

许乘月懵懵地,“我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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