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自觉受到冒犯,却敢怒不敢言,进了牢房,以往的身份失去作用,是条龙也得盘着。

他不甘心地将这口气咽下去,等待出牢房的那天,加倍地从月明身上报复回来。

可惜他不知道,等他下一次出牢房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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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所做的恶事不少,大理寺寻找证据花费了好些功夫。

并且因为他行事实在恶毒,长安城里许多民众都关注着,不能简单地糊弄过去,大理寺加班加点,上上下下跑断了腿,才终于把罪行理清。

舆论已经积攒了好长一段时间,不光民众埋怨官府办事效率低,圣人也问了好几回。

此事再拖不下去,大理寺卿连夜写好罪状,呈了上去。

判决很快下了,宁远侯被削了爵位,判处死刑,家产充公,其家眷没有参与其中,不受牵连。

跟那故事里的结局差不多,大快人心,民众纷纷叫好。

至于宁远侯的家人,走的走,散的散,除了侯夫人和离,带着儿子回了娘家,其余人不知所踪。

世事无常,偌大的累世簪缨,钟鸣鼎食之家,转瞬间轰然倒塌。

宁远侯的宅子收回后,也很快被赐给了别家。

他如同一阵风刮过长安,吹走之后再没有了身影。

长安城里从不缺世族,也从来不缺心存侥幸,重蹈覆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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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御丞家今日正忙碌着。

仆役有序地打扫着房屋,收拾正堂里的摆设,后院的厨娘使出浑身解数,准备自己的拿手好菜。

因为许府即将迎来一位贵客,是御丞的顶头上司,御史大夫魏亚台。

——御史大夫位同副相,丞相被称为台辅,所以御史大夫亦被称为亚台。

魏亚台到的时候,许御丞不徐不急迎上前,拱手问好,“魏亚台。”

他心里纳闷着,魏亚台是他的上官,为人直谏敢言,是先帝近臣,得许多官员敬重。

只到了太后摄政,因谏言得罪太后,虽然没被贬官,但不受重用,在朝堂上不再活跃。

不如说整个御史台如今都是这般模样,光从太后能摄政这一点就看得出来。

御史对上对下有监察职责,督察文武百官,谏言皇帝,都是重中之重。

如今太后独断专行,御史台便不能对上,只能对下,还得看太后的脸色,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如此憋屈。

事实如此,大家无力挽回,只能明哲保身。

但不妨碍许御丞依然敬重这个上官,更何况对方提拔过他好几回,也指点过他为官之道,让他受益颇多。

按理说,应该是他拜访魏亚台才对。

魏亚台却提出要来他家做客,怎能不让他感到怪异。

许御丞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伸手相邀,“贵客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您快请进。”

“哪里哪里,许御丞莫嫌弃我突然拜访才是。”魏亚台笑着说。

两人一边寒暄,一边走进府中。

……

正堂里,他们针砭时政,议论经史子集,相谈甚欢。

很快到了午膳时间,用过膳之后,魏亚台又说到近日里发生的关于宁远侯的事。

许御丞眉心一跳,不是很想谈论这个。奈何上官有意,他不得不陪,但很快他就后悔,没在话题开始的时候阻拦住。

“说起来这事被揭穿,有令嫒的一份功劳。虽然女郎写这些不太妥当,但足以见得虎父无犬女啊!”魏亚台抚着长须,感慨道。

许御丞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微微倾斜差点洒了出来。

这些天他一直避讳着提起她,上职时同僚们若有若无的眼神他也全当看不见,没想到第一个在他面前提出来的是他的上官。

“魏亚台不必给她脸面,不过是哗众取宠,巧合而已。”顾忌着上官,他没有说出更过分的话,只贬斥了一句。

魏亚台见状,叹息了一声,“唉,我以为你们父女不和是传言,看样子原来是真的。”

“……”许御丞胡子抖了抖,默然不语。

“许御丞,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魏亚台郑重道。

许御丞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说别讲了,但他不可能因此得罪上官。

“您请讲。”

“令嫒如今得太后看重,前途无量,且腹有才华,未来必定有一番造化。”

魏亚台斟酌着,接着话风一转说起其他。

“御史台与太后僵持多年,一步步被削弱,再不负太祖皇帝时的荣光。”

“不单是御史台,世家势力在太后大清算时遭遇重创,勋贵在她的扶持下崛起,人才辈出,与世家分庭抗礼。”

“若我们再不作出些改变,怕是日后再无世家。”

许御丞还未来得及细想这与许七娘之间有什么关系,就被他后面的猜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忍不住心惊,“哪至于如此,治理天下没有世家怎行?”

“如何不至于?太后知道不能只靠勋贵,摄政后大力扶持科举,培养寒门弟子,目的昭然若揭,如今已初有成效。”魏亚台叹息着。

他从前看出太后的目的,却无法改变,难道让世家跟太后争个鱼死网破吗?

直到他知晓开阳郡君是许御丞的女儿许七娘,才觉出一线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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