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前顾侍御史之子顾迟于京医院所做,被明公看到,便拿去太学讲述,又被郭侍中偶得,我今日见他观看,便拿于陛下。”

东方朔将整个事情脉络大致说了出来,而后又颇为遗憾地开口:

“我听闻此子有个隐疾,不能见男子胡须,见之手脚瘫软,不能言语,无法与正常男子长久相处,陛下大约是不能赏赐此人为官了。”

怎么还有这种毛病?

刘彻眼中多了几分疑惑:“世上还有此等隐疾?”

“臣听闻,有人小时被蛇所咬伤,记忆深刻,大时哪怕遇到绳子,也会感到害怕。”

虽是再说一件奇事儿,但东方朔并没有认为它不会存在,是一种矫情,而是用生活中更好理解的例子解释起来:

“或许此子小时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才有这种古怪的隐疾?”

相较于不能见男人胡子这种无法理解的情况,被蛇咬后,害怕遇蛇和遇到相同外形的物品而产生害怕,都在刘彻的理解范围之内,而他目前可用的极多,并不缺少这么一个顾迟,既然他有隐疾,不适合为官,那虽有几分遗憾,却也不必强求,只不过……

他既然有隐疾,这赋文怎么写的?又怎么被明公拿去在太学讲了?

有点奇怪。

有疑问,刘彻也没藏着,下午韩盈过来汇报的时候,他就直接问了。

“韩盈,你可认识顾迟?”

韩盈其实已经想到此文章有可能传到陛下手中,但这么快还是有些超出想象,她有些头疼要如何解释自己与顾迟的关系,迟疑片刻,含糊不清地说道:

“臣前些日子见过他。”

闻言,刘彻挑了挑眉,又问道:“这赋文是他所写?”

“是。”

韩盈直言道:

“他久居家中,未曾拜师学书,此为另辟蹊径,扬长避短所做,还请陛下不要见怪。”

无缘无故,何必要认识这么一个身份偏低的当龄男子,还让他写这么篇赋文送去太学评阅,此刻还为他这么说话?

两句回答下来,韩盈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刘彻之前那点小奇怪也被解开。

这不就是捧自己的婚配对象嘛!

就像男人娶妻时,会宣扬妻子家世与其品德,才华,容貌多么好,自己求娶多么艰难一样,看似捧妻,本质上还是借着捧妻在吹捧自己——这么优异的女人能被他娶回家,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啊!

韩盈现在的行为和男子娶妻也是一回事,这说明她婚事将近,挺好的。

毕竟韩盈到现在还未婚配,其余兄弟姐妹也没有来长安,年已过半百的母亲,一直处于无人照顾的状态,怎么能把人留在宫内长久安稳地做事?还是成婚后有更合适的人替她照顾老母,那才更能让韩盈无后顾之忧地将心放在政务上。

“这赋文不错,朕原想让他去公车署待诏,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只赐他些钱锦吧。”

赋文不错,但也只是不错罢了,又不是贾谊,韩非子这样的人才,还目视男子不能言语,养在宫内也没多大作用,不过——

“他身有隐疾,不便求学,可此等天赋,抛废了也是可惜,朕允他去太学寻博士讨教学问。”

这话落到韩盈耳里,翻译一下,就是:赋文朕很喜欢,继续写,别停!

伴侣有个能得到正向反馈,又不影响自己,甚至有所助益的事业,是件好事,就是说完的陛下,正用打趣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好像在说,朕什么都知道了,又似在等她反应,似乎想继续寻点乐子来。

羞涩是不可能羞涩的,韩盈早就把脸皮修炼到了和城墙一样厚的状态,她镇定自若地拱手应道:

“多谢陛下。”

啧。

韩盈的回答,无疑是明着把顾迟圈在了自己内人的身份上就差直接承认了可这样的回答也着实没有意思没有乐子看的刘彻无趣地摆摆手:

“无事就退下吧。”

“是。”

韩盈转身离开从官署中继续办公而在这空里皇帝的赏赐也由宫人送到了顾家。

皇帝没有说具体数额那下面便按照过往赏赐旧例也就是万钱十锦由于货币的贬值库房里出来的铜钱其真正购买力并不高但锦就不一样了一匹锦布能换个一百至二百石左右的粮食来以物换物浮动大足够全家一年食用。

所以这份看着不多的赏赐对顾迟这样已经濒临庶民的家庭来说无异于是一笔巨款但更重要的并不是这笔财富能让顾家摆脱财政赤字更重要的是让周围人意识到他们上头有人庇佑!

这很重要穿着宫内衣裳配有授印的宫人驱赶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到闾里的顾家时围观的左邻右舍眼神瞬间变了原本的奚落和不易察觉的嘲讽消失而是变成几分恐惧和下意识的讨好并涌现了从未有过的热情。

他们小心翼翼地夸着顾迟在封锁时挺身救母的孝顺事迹还拿来了礼物为顾家庆贺因为他们才搬来没多久面生而过来四处转悠的地痞流氓也瞬间消失闾里的里典拄杖的里老也都过来恭喜。

这前后反差之大让久经风雨的钱缨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人潮散去后她拉过来戴着帷帽不见人都被夸出花的儿子顾迟语重心长地道:

“这几日他们说的好话不过是见你起来的恭维

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觉得自己真是因才高有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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