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林军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被队正呵斥了几句才从浮想联翩中回过神来,纷纷去忙自己的事。

乖乖,他们两个该不会是……

同为男子,他们对谦王殿下的功绩自然是钦佩的,不过现在,钦佩之余还伴生出些许同情。

***

楚肃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御林军中被编排了多少个苦情版本的戏码,正老老实实跪在金銮殿,垂头挨训。

京郊仓库被炸时,文武百官已有大部分都跑进宫来表忠心,于是这些人集体见证了城中第二次爆炸。

武将还好些,得知皇上无恙便自觉协助禁军去了,文臣们两股战战,却也一个个咬紧了牙,看那架势倒像是今夜就要以身殉国。

楚慎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权当听不见殿内嘈杂,可没一会儿,宫门口的侍卫一路跑着来通报,被几十斤的盔甲压得直喘,听得皇上都跟着喘不上来气儿。

侍卫喘匀了气,楚肃便到了,霎时鸦雀无声。

谦王殿下一身轻甲入殿,按理来说不合规矩,可现在谁还讲究这个。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城中被炸的那处竟是玄甲驻地,除去未归营的,尽数葬身火海。

玄甲军折损惨重,楚肃作为主将难辞其咎,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便是楚慎也保不得他。

楚慎疲惫地揉着额角,心说老东西们没胆子去跟叛军叫板,楚肃这送上门来的,他们倒是舍不得放过。

他没法帮腔,又实打实地发起愁来,玄甲军战力巅峰之时自然不慌,可现在,轻甲缩减至原先的两成左右,重甲就更少了,要是承北营赶不及驰援,可真是被叛军包了饺子了。

皇上愁得挠头,胸口又憋得慌,一时走神,心想这群人争论了这大半天,都没吵出个结果,纯是发泄情绪。楚肃又不是孙大圣,也不是造人补天的女娲娘娘,就算把他给剁碎了,还能变出几万玄甲解燃眉之急不成?

他才这么一想,脑海中便有了画面,嘴角也有微微上翘的趋势,只恨手边没有纸笔,就算有……他也不能当场作画,画兴正浓却不得不压制,甚是痛苦。

为了掩饰嘴角的弧度,他欲盖弥彰地咳嗽两声,这一咳,喉头便泛起了熟悉的甜腥。

楚慎:“……”不会这么倒霉吧?

直到一名御林军队正慌张入殿,大臣们才住了口,楚肃终于得以喘息,苦中作乐地想,这口新锅是御林军端来的,总不至于再扣到他头上了。

“靖、靖州王,带带带着……”队正扭头看清自己旁边跪着的是谁,后面的话突然不敢说了。

楚肃陡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说自己这乌鸦嘴可别这时候灵啊?

他方才进殿来不及卸甲,只摘了面甲以示尊重,成功被唾沫星子喷了一脸,再结合现在的情形,很有一丝后悔。

队正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在众人的催促声中,小声禀告:“谦王侧、侧妃,去了……去了……”

有大臣还没从方才唇枪舌剑的激烈情绪中解脱出来,追问道:“哪儿啊?!”

“叛……叛军军营!”队正把心一横,闭着眼道,“属下跟、跟着去,看过了……”

楚肃:“……”果然是灵的。

楚慎有气无力地想:很好,又牵扯上顾栩念了。

半晌之后,有人从袖管中掏出折子:“请皇上过目。”

接着又有一人、两人……十几本折子递上来,一本本翻过去,字迹一模一样,都是交代顾栩念的身世。

早在叛军逼宫之前,这些折子便出现在大臣们的书桌上,可他们多精明,若是没有这一出,谁都不打算拿出来。

他们并非前朝残余,便是为了撇清关系,得知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定然是要揭发的。

楚慎站起身来,把奏折劈头盖脸地砸在了老东西们的脸上,一本一本砸过去,精准度倒也不差。

跪在一边的楚肃也险些受了波及,看着就觉得鼻梁骨疼,心说他这皇兄下手还挺黑,老骨头们被砸出鼻血的不在少数。

一向忠心耿耿的谦王殿下这次也不例外,偷瞄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折子,没看清内容,只觉得字迹有些眼熟,于是捡起来随手补了一下,一片混乱之中竟也没人注意到他。

“顾丞相尸骨未寒,你们就想着对阿念赶尽杀绝……当真是好同僚!”楚慎指着他们,忍不住还是骂了句脏话,“朝中怎么就养了你们这一群狼心狗肺的畜生,分内之事尚且诸般推诿,落井下石倒是能干的很!”

老臣们抹着鼻血,一时也不敢开腔——楚慎的脾气平时看着温顺,可现在龙颜大怒起来也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确有其事,确有其事啊!”良久,终于有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若非如此,如何解释顾栩念与靖州王一道去了叛军那里?”

楚慎挥手打断了他:“少在这儿妖言惑众,阿念若是叛逆,朕早就遇刺八百回了,还能在这儿听你们扯淡?”

楚肃心中一悲,顾栩念走到这一步,半个字都没有对他吐露。若是他能听顾栩念说完话再走,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依顾栩念的性子,既然决定了这么做,恐怕从一开始存的便是玉石俱焚的心思。

楚慎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站出来维护她,可是他们两个,终究什么忙都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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