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慎吼完那几句,便躬下身咳嗽起来,却硬是推开荣远的搀扶,重新站直了。
他嘴唇紧抿,褪下往日温和,略带病容却丝毫不减君王气度。
“禁军听令!今后胆敢私自对谦王侧妃不利者,统统拿下!”楚慎颈上青筋暴起,深吸一口气,余怒未消,“听风就是雨,排除异己,从前怎么不见诸位这么积极?有朕在,谁都别想动这份龌龊心思!”
趁百官下跪请罪时,荣远拼命给楚肃打眼色,楚肃硬着头皮道:“皇上息怒,万望保重龙体。”
“皇上息怒……”
“保重龙体……”
有了他这根主心骨,众人齐声学舌。
楚慎气得不轻,拂袖便走,忽而又想起什么,再次怒吼:“楚肃!学他们跪着有用吗,明理斋把你关傻了不成?!”
众大臣:“……”先前还犹豫要不要起身,如今却是不敢不继续跪着了。
楚肃跟在他皇兄身后进了崇乾宫,怕这身行头把殿内哪处磕碰掉了漆,只好立在门边,静默如没了油的机甲。
楚慎瞥他一眼,骤然腾起一股无名火:“把甲卸了!”
索幸玄甲穿脱方便,无需旁人帮忙,楚肃默默叹了口气,按部就班地把自己从轻甲中释放出来。
不料他双脚甫一沾地,脸上便挨了一拳。
力道不是很重,但足以见得挥拳那人的心志坚决。
他愕然地看着楚慎,楚慎挥拳又在对称的地方给了他一下。
楚肃:“……”感情是嫌自己不卸甲,打起来手会疼?
“则钧,你就交个底,”楚慎疲惫道,“阿念这么做,你可过意得去。”
楚肃一愣,他听完前半句话就已经做好了被问责的准备,可楚慎所问,结结实实让他愣在了当场。
为什么会这么问?不是应该问他是否知情吗?
楚慎见他这副懵然模样就心头火起,若是楚肃当真愚鲁倒也罢了,可他绝非庸才,怕不是他心中如明镜一般,却非要当那闷嘴葫芦,实在气人。
忍了又忍,拳头总算没挥出去。楚慎四下看看,茶水不在手边,谦王殿下又杵在一边没点眼色,只好退而求其次,端起药碗一顿猛灌,借着苦冽的药味,总算压住了火。
“方才有一拳,是朕打的,打你鬼迷心窍,知情不报,”楚慎甩甩手,恨铁不成钢,“还有一拳,是替阿念打的。打你没能护好她,害她涉险!”
“念儿她……”楚肃斟酌着用词,区区三个字,也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阿念她为了保你,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你倒好,就在明理斋里躲清净。”楚肃说着又来了气,来来回回踱了两步,还是没能消火,抄起一张宣纸拍在楚肃脸上。
楚肃怔了怔,取下一看,满篇都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簪花小楷,他闭着眼都能写出份一模一样的来。
怪不得方才折子上的字体他看着眼熟,顾栩念这是唯独给楚慎写了封信,再誊其他折子的时候写得不耐烦了,字迹便略显潦草。
前朝公主这么敏感的身份,顾栩念偏偏就挑在这个风口浪尖认下了,同时她也将自己要做的事都写在了信中,无论什么后果,都由她一人承担。
这次没有楚肃在旁参谋,她下笔字字坚决,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她待自己,比她对那些亲戚严苛得多。
顾栩念太知道明理斋意味着什么,为了换楚肃平安,她一点退路都没给自己留。
“若是早知道阿念会把自己豁出去,还不如朕早点给你捞出来……”楚慎愤愤然,忽然讶异道,“不对,你小子是不是不配合,怎么被关了那么久?”
楚肃心说这可冤枉,他有心配合,奈何没人给他这个机会。
“就关着,没人审……”楚肃底气不足,尴尬地清了清喉咙。
楚慎:“……”是啊,没人审,你就不会主动交代吗?!
“你的家事,皇兄本不好过问,不过……”楚慎忍住咳嗽的冲动,目光深沉,“你的确亏欠阿念良多。”
他是当真心疼顾栩念,若是顾栩念肯与他说说,而不是一个人硬扛,事情或许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可他和楚肃都知道,顾栩念一贯是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何况这种要命的事,有她一个便够了,不能再牵扯更多人了。
“皇兄教训的是,”楚肃喃喃,“臣,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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