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甲军循令而动,兵分三路,切断了叛军的包抄,玄鸢轻松突围,去往承北营报信。

楚肃披挂完毕,也去前线会合,一出房门却见顾栩念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他。

这些日子没见,顾栩念似乎比从前更清瘦了,她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双眼澄澈。

叛军逼宫一事她并不知确切时间,这是孙啸峰和楚灏对她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她问了,若是行动受阻,必定是她通风报信。

所以顾栩念没去打听,就学着楼月盈从前的模样,安分老实地做一个地位尊崇的花瓶。

她应该想到的,不会放弃楚肃的何止她一人,只要这江山还用得着谦王殿下来安定,愿意为他请愿的大有人在。

顾栩念关心则乱,偏要入那不留后手的局,这下却是没法和楚肃交代了。

难道要说她已经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与乱党合作?楚肃出战在即,怎能与他说这个,惹他分心。

还是说孙啸峰也是乱党,要楚肃提防?就她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守旧派至少在孙啸峰之上,还有其他高官,如果就此打草惊蛇,那人岂不是能全身而退。

顾栩念思来想去,只淡淡道:“则钧没事就好。”

楚肃经过她面前时略一停顿,低声问:“念儿可还好。”

顾栩念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是害怕,便关上门,”这是楚肃受伤后第一次着甲,又或许是他在暗室中不见天日的缘故,这才一会儿工夫便手指发冷僵直,屈伸几下,故作轻松道,“有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其实我……”顾栩念一急,险些就要告诉他实情,楚肃却没回头:“不会很久的,安心等我。”

顾栩念在院子里坐到天黑,想来叛军已经撤了,便是谦王府离宫城那么近,她都没听见外面的马蹄声。

楚肃说过会回来的,仔细想想,谦王殿下食言的时候毕竟还是少数。

顾栩念被蚊虫嘤嗡闹得心烦,起身跺了跺脚,进屋去找了盏铜灯,火上放些艾草烤炙,也能起些驱虫的功效。

她怕火星将衣裳燎着,于是把裙摆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天上悬着的月亮已经趋于圆满。

七月十五了,顾栩念托着腮出神,再过一个月,便是仲秋。

顾栩念忽地站起身来,只见远处浓烟滚滚。

不是宫城的方向,确定了这一点后,她松了口气,眯起眼睛仔细辨认。

不祥的浓烟兀自盘旋,狰狞如黑蛟。

浓烟缠成的黑蛟尾部仍缚于地,浊气未抒,连带着那“噗”的一声甚是轻微,她甚至没有听真切,而后沉寂之中响起一连串惊天动地的毕毕剥剥,火光燎红了半边天幕。

像是那年上元灯会的骚动,声势却又比那时大得多,不一会儿,外面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还有人逃命也不忘拍着邻居家的门板,提醒他们出事了。

前些日子才闹过兵灾,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此刻自然又当是叛军打来了,街上人声嘈杂,哪里还管什么七月半逢夜不出,此夜注定无眠。

顾栩念翻上墙头看了一眼,登时便呆不住了——街上这么多人哭喊奔跑,人人脸上都是惊惶,若是哪个跌倒了,旁边的人来不及扶,便会被后面的人踩踏。

不知谁的鞋被踩掉了,女孩子的珠花也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细软财物散落在大街上无人过问,大街小巷都乱成了一锅粥。

他们有的想往城外跑,有的又往城中心的方向冲,谁都辨不清方向。谦王府还算好的,至少有巡城金吾在门前结成人墙。虽然他们仍被人群冲得站立不稳,喊话也被盖了过去。

顾栩念利落地从自家墙头上跳了下来,拾起一面铜锣猛敲,反倒吓了巡城金吾一跳,离她最近的那个才想怒喝是谁放肆,扭头一看是顾栩念,震惊的表情又被人群搡得狰狞,费力道:“念王妃请先避避,这会儿街上乱得很!!!”

顾栩念不理他,扒在他耳边大声喊:“发生了什么事?!”

“走水了!”被她抓住的那人声嘶力竭,“库房!楼记绸缎庄的库房!!!”

“绸缎庄的库房能炸成这样?!”

若是丝帛织物,必不会有如此声响,唯一的可能,便是楼万钤在自家库房里囤积了军火。

“不、不知道……”那小兵被她问得嗫嚅,“咱也、咱也不敢问……”

顾栩念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震耳欲聋的爆鸣声打断,这次定是离得近了,无形的气浪将她狠狠掼在墙上,震得飞檐上簌簌落灰。

她猛地抬头,眼瞳瞬间便被滔天烈火映得金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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