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够的!银子够的!”眼见他又要掏银子,素馨急忙制止,便是加了价倒卖,也不至于卖出天价,谦王殿下花起钱来当真没有概念。
楚肃:“……”那倒是不贵。
金丝桔可治咳嗽,对肺经也有好处,倒是正适合买给顾栩念。
素馨买回蜜饯,楚肃也熬好了汤药,三碗水煎作一碗,亲自端去了顾栩念房里。
顾栩念坐在桌前翻看丞相府的账册,旁边铺着张白纸作批注,有多少主家的土地房舍暂借给了旁支亲戚,都要一桩一桩标记出来。
倒不是缺那点钱财,只是不喜欢糊涂账越拖越久,让人平白占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去。
她写得用心,就连楚肃进门都没有察觉。
又或许她知道是楚肃来了,只是不想抬头看他罢了。
楚肃轻轻将药碗放在桌上,顾栩念便停了笔,对他展颜一笑。
她再自然不过地拉着楚肃坐下,又将药汤一股脑饮下,随后拈了一枚带着糖霜的梅干扔进嘴里,轻轻吁出一口气,在纸上写道:多谢则钧。
楚肃一怔,顾栩念又将自己方才写好的纸递给楚肃,示意他帮忙过目。
她从前一向是不管这些事的,横竖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来顶,可事情落到她的头上,这算是从头学起,自然需要有人在旁提点。
楚肃便是极好的人选。
楚肃不敢怠慢,逐字逐行看下去,平心而论,算得上条理清晰,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他正凝神思索应当如何开口,新的字条又递到了眼前:如何?
“我认为很好,不过此事,也应考虑习钰兄的想法,”楚肃并未完全否定她,“若是有悖他的意愿,想来倒是不会责怪念儿。”
顾栩念认真听着他说话,又翻出另一份方案,这次倒是处处手下留情,至少不会撕破面皮。
顾崇熙生性纯善,尽管战场上所向披靡,平时惯不会与人为难,他若是此刻在家,想必也会做出这种决定。
顾栩念当真是成长了,就像她于哀恸之中,仍然咬着牙,说她一定能撑住的。
这种变化不知是好是坏,她只知道,她可能再也不会轻松地活着了。
没分到家产,自然有几个亲戚不满意,手中的田宅又要被回收一部分,更是直接动了他们的利益,腆着脸找上门来,要讨个说法。
有的干脆就堵在丞相府门口扯着嗓子哭嚎顾栩念没有良心,要他们这些亲戚活不下去;还有的则叫嚣顾栩念也别得意太早,过不了几日,此地就要被封了的!
顾栩念漠然地看着他们,直到闻讯而来的巡城金吾将那些人驱散。
她的确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应当不是对这些人的所谓亲情,至于她究竟忘记了什么……她已经想了许多天,最终得出结论:应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记不得也没有影响。
祭天时欲刺杀楚慎的刺客,因为对其身份一无所知,权作前朝乱党处理。
楚慎与她说时并未避讳,就看着顾栩念神情有异,还当她是吓着了,急忙找补,改讲他的英勇事迹,说到精彩处,还示范给她看。
许是动作大了,他掩唇咳了两声,谁知一咳就停不下来,还怕顾栩念担心,硬是憋红了脸,拍着胸脯打包票他没事。
顾栩念自然知道他在逞强,也不拆穿他,只叮嘱他保重身体,为了多留给他些时间休养,匆匆告辞了。
她走之后,楚慎再也抑制不住咳嗽,竟然咯出了暗色的血。
他怔了怔,随后竟有些庆幸,没让第二人见到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都说久病成医,便是皇上对医术一窍不通,也清楚这不是个好兆头。
最开始时只服一帖止咳的药,后来又加了新的方子固本培元;药量也从一日一次,增到了三餐之后各服一次,药是越吃越多,却始终不见好转。
这副身体终究是垮了,不过是被他的信念吊着,一日日耗下去罢了。
若他安心静养,或许还有转机,可他也有君王的责任,怎可因惜命就将重担交予旁人?
熬过一日便赚一日,楚慎早就乐安天命,抱有如此打算。
他不动声色地拭去手心里那一小摊鲜血,打起精神,继续批阅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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