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的疯病好了,原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此时此刻,素馨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顾栩念回来时嗓子哑得说不出话,却一直在流眼泪,直到半夜还在抽噎。

她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也不会打扰到别人了,可那一夜,几乎别院里所有人都守在她的房门外,听着她抽泣,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这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谁都无能为力,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她爹娘不在了,顾崇熙也回不来,说来也是讽刺,她疯着时大家都围着她转,可如今病好了,丞相府就剩她自己了,旁人再怎么安慰都是无关痛痒。

天快亮时,柳嬷嬷被众人劝回了房中休息,素馨和白及倚着房门打盹——谦王殿下靠不住,半夜里还被急召进宫去议事,他们却能随叫随到,这种时候总不能再让顾栩念一个人了。

顾栩念一夜没睡,总算止住了眼泪,自己倒了水来喝,甘泉滑过喉间,竟是阵阵刺痛。

她硬是逼着自己咽了下去,眼睛都没眨,拉开房门,看着因此东倒西歪的素馨和白及,怔住了。

她昨日悲痛太过,几乎听不进去旁人说了什么,哭够了才打起精神,现下想起自己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掉眼泪,不由得有些懊恼。

心智还小那暂且说得过去,可她既然恢复了,便一贯是耻于将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的,否则当年又如何能让京中纨绔闻风丧胆。

素馨立刻揉着后腰跳起来:“念王妃醒啦?饿不饿,想吃什么,还是先洗漱?”

见顾栩念要开口,她连忙制止:“写下来就好,再动嗓子可就伤了。”

顾栩念翘了翘嘴角,果真回房去写菜单了,素馨边替她磨墨边絮絮叨叨,无比怀念她昨天之前是如何无忧无虑,如何乖巧可爱。

顾栩念手里的笔一顿,喝了口厨房送来的川贝雪梨汤,端端正正地写道:威名赫赫顾栩念,膏粱闻风恶胆寒。

之前她说有句顺口溜要告诉素馨,便是这句,足见她小时候何等威风。

菜单写出来也没用,她嗓子疼得厉害,素馨对着光一看,里面全是血泡,喝水都疼,更别说吃东西。

素馨把嘴一扁,眼泪说来就来,抹着泪想去找个玄甲军通融一下,让军医来看看。

她没在宫里呆过,若想请御医得拿谦王府的印信去,可印信被楼月盈收在主宅,她记着楚肃对顾栩念不好还没句道歉,连带着都不愿意看谦王殿下那张脸,只好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可惜事与愿违,越是不想见到谁,偏就躲不过去。

楚肃手上提着几包药,原本打算装作没看见他的素馨有些动摇,脚步也顿了一顿。

“给念儿治嗓子的,”楚肃莫名心虚地解释道,“得煎两个时辰。”

素馨道过谢,刚想伸手去拿,楚肃却迅速缩回了手:“本王来煎。”

素馨:“……”您还会这个呢?

她半信半疑,转身跟了过去,装作去后厨取东西,眼睛偷偷瞥楚肃的动作。

药材要先泡过一阵子,再以大火煮开,最后还要用中火煨着。楚肃端坐着,手旁便是一张记了步骤的药方,按照指引一步步做,耐心十足。

素馨摸摸茄子又掂掂南瓜,磨蹭了半天,见楚肃似要转身,登时把手中的南瓜往怀里一抱,装作没事人似的要出门,却被楚肃叫住了。

楚肃仍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小锅,掏出个银锭子伸手给她:“现下本王走不开,劳驾去买些蜜饯,多谢。”

毕竟是身份悬殊,素馨得了他这句谢,心道谦王殿下这可真是折煞人了,手上一个没拿稳,怀里的南瓜摔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到了楚肃脚边。

楚肃这才分出心来扫了一眼别处,实在不解素馨要将生南瓜从厨房搬去何处——还有比这里更适合它待的地方吗?

素馨手忙脚乱,先是双手接了楚肃的银子,又腾出一手去捞那南瓜,为了显得自己并非做贼心虚,还顺口问了句要买什么蜜饯,杏脯还是蜜枣,或者最近常常卖断货的金丝桔?

金丝桔本不珍稀,却只有一家做的最好,其他铺子卖的总有些去不掉苦味,于是便一家独大,甚至有人起早去排队,再加价转手卖给其他人,从中赚上一笔。

顾栩念有次听说这金丝桔卖得红火,颇有些好奇,买来了却大失所望,含在嘴里表情凝重,好容易才把一句“也没多好吃”咽了下去,没说喜不喜欢,只是从此再也没让人买过。

素馨想起这件事,突然有些后悔,若是楚肃当真让她去买,光在那一家店里都得耗上半个时辰。

楚肃被她问住了,顾栩念的口味变了不少,就连从前喜欢吃的东西好像也不太愿意碰了,最近喜欢吃哪种,他还真就不知道。

于是谦王殿下虚心请教,素馨想了想,也开始挠头,顾栩念现在吃不了多少,连她也看不出特别的喜好。

两个人各自困惑了半晌,楚肃一锤定音:“那便每种都买一点,加点钱也无妨,若是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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