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氏殉情也是遇刺当天便发生的事,只是一直没顾得上,荣远带回这个消息时楚慎静默良久,愣是单脚蹦到了桌前。递到镇南大将军手上的那封悲报,便是皇上亲手写的。

顾家大公子不在京城,顾栩念现在又扛不住事,便是说与她听,怕是都没个反应,于是丧事也落到了楚肃头上。

他几乎是连轴转着,将其他事处置完了,再办丞相府的丧事,时间刚好来得及。

头七前一天是最忙的,楚肃领着顾栩念回了一趟丞相府,顾栩念看着院子里摆的纸人纸马有点发怵,干脆捂着眼睛从它们中间走过。

她不知道的是,明日过后,丞相府便要被封了。

顾崇熙身为边将不承父业,顾栩念也嫁了人,往后丞相府中暂无主人,若是还白白让仆役占着地方,到底不成体统。楚肃这次来,另一件事便是散些银两给他们,让他们各谋生路。

顾栩念懂事地没有掺和,悄悄看了一眼灵堂里面,两口乌木的棺材安静地躺着,没有半丝阴森鬼气。

她伸手抚摸着棺盖,围着两口棺材走了一圈,心里一点也不害怕。

他们都说棺材里躺的是她的爹娘,可她仔细想了想,既然是爹娘,一定是会保护她的,所以没什么好怕的。

她这样想着,坐在两口棺材之间,小声与他们说话:“虽然没见上几面,但二位都是极好的人,以后就在天上看着念念吧。”

楚肃找过来时,她已经头靠着丞相夫人那口棺材睡着了,就像是依偎进了母亲的怀里。

出殡那天,顾栩念一大早就醒了,素馨推门进来时,她已经自己穿好了孝服。

素馨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起来了?”

“则钧说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要去送我爹娘……”顾栩念认真地答道,“我一直想着,就睡不踏实,还是早点起来的好。”

见她说得轻松,素馨反倒松了一口气,若是她这个时候想起来,未免太过残忍。

“大萨满走的时候,我用雪花送他,可是现在没有下雪,我该怎么做?”顾栩念困惑地问。

她满脸稚气的懵懂,倒是让素馨险些落下泪来,顾栩念看她迅速红了眼眶,便不再追问了:“你会陪我去吗?”

素馨说不出话,生怕自己开口便是哭腔,只摇了摇头,平复好情绪才回答:“丞相府的人才能去,我……”

顾丞相一脉虽是族中主事,可素来不偏私,便是族中有人求上门来求个官职也不肯松口,故而在旁支中颇受怨言。

便是他下葬,怕也是丞相府关起门来办丧事,来吊唁的亲戚寥寥,顶多有些同僚碍于情面过府上香。

顾栩念的眼神黯淡,却没再多说什么,既然别人都说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那她这时候出面也是应该的。

即便对双亲印象不深了,那她也该出面的。

旁支的小辈早到了几个,就在府里大声喧哗,家中却只有仆役在,毕竟是下人,对这些旁支的少爷小姐们,端的是敢怒而不敢言。

楚肃和顾栩念到场时他们才收了声,管家要向楚肃确认最终的流程,他们二人便走到旁边去了。

谦王殿下如今恨不得将顾栩念拴在腰带上,本想带着顾栩念一起过去,可顾栩念不想打扰他们谈正事,固执地不肯跟他走,楚肃只好让她稍等自己片刻,反复叮嘱她不要走开。

于是他一走,便只剩下顾栩念孤零零的,被族中兄姐们围着。

“我还奇怪,怎么谦王殿下带着个傻子过来了,原来是念念,”顾寻川弯下腰,凑近顾栩念的脸,高声调笑道,“怎么不说话,之前不是威风得很吗?”

“爹娘死了,没人撑腰了呗。”顾江天接茬,措辞颇为恶毒,却引起一阵哄笑。

这两个都是当初和胡寄一起吸食福寿膏的,在族中没什么地位,那时因撞到了楚肃眼皮子底下,被关了几年,将福寿膏戒了才放出来,留了案底,至今还心有不忿。

还有顾赫、曲庭郁等人,当初他们家里都来求顾丞相通融,却全被赶了回去,从此便算是与主家结下仇了。

至于胡寄,他成瘾太深,干脆就死在了禁烟司的大牢里。

顾栩念对他们的话没什么反应,只是沉默着等楚肃忙完,快点回来接她。

“以前那么傲气,还不是靠爹娘撑腰?现在爹娘都死了,也不知道哭一声,”曲庭郁搡了她一下,“哭啊?你倒是哭啊?!”

顾栩念摔了个屁股墩儿,没什么表情地重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再次被推了个趔趄。

这下她懒得再站起来了,就坐在地上,漠然地听他们指责。

“不孝女,呸!”

“顾家怎么养出你这种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顾姓宛如他们最后的遮羞布,只有顶着这个姓氏才能挺直腰杆,倒是默契地守卫起家族的尊严了。

在众人嘈杂的声讨之中,顾赫略显尖细的声音格外刺耳:“哦?她是顾家人吗?谁知道她是大伯公的宝贝女儿,还是替前朝皇帝养的野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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