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人家朱芳也没想着在村里找,不然也不会提那种过分要求。她借着相亲压马路的机会走出家门,前脚跟相亲小伙儿一拍两散后脚她拍拍屁股就直奔县里。

任凭朱守信去租书店找过多少回,愣是连朱芳的面都没见过。她那个所谓的对象说了,自从上回走了就再没回来。朱守信最后一次去的时候租书店铁将军把门,有人告诉他开租书店的小年轻跟对象去南方打工了。

儿子坐牢闺女跟人跑了,伺候老朱太太的担子自然而然落到朱守信身上。朱守信活了几十年,家里的活计历来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拖,让他伺候人还要种地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为了摆脱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朱守信再次将主意打到娶媳妇上面。有了媳妇他就可以继续当甩手掌柜,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回来还有好酒好菜等着他,舌头上生疮一样的老娘也有人伺候,那样日子才算有个奔头。

朱守信一门心思还想找个邓玉梅那样的,模样磕碜点不怕,最好带在身边的是个闺女,最主要人得能干。

他打量别人都是傻的,就他一个聪明人。想找个把闺女带在身边的妇女无非是因为他自己没有生育能力,又怕人家带的是儿子耗费多,将来他还得倒搭钱给继子娶媳妇。如果带的是个闺女就不同了,娘俩都能给家里干活,闺女结婚他最多只用贴一副嫁妆,没几个钱。

他找媳妇的风一放出去全村人背地里都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要三婚的男人,满身上下都是拖累,还妄想一分钱不出娶个能干的媳妇回家帮他伺候老娘,做梦去吧。

这话传到朱守信耳朵里他别的都没听出来,就听出来人家笑话他穷了。可他又不是一直穷过来的,这不是儿子打官司闹的吗?想当初邓玉梅在县里买楼的时候村里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当时可是人人赞他有钱,舍得花钱给媳妇买楼。

想起邓玉梅朱守信的心思又活络起来。她那个楼房怎么说也是在跟自己结婚之后买的,就该有他一份。于是他去县里花钱找律师咨询,看怎么打官司能把邓玉梅的楼房要过来一半。前前后后光咨询费他就花出去一千多块,可是每一个律师都告诉他——没胜算。

唯一一个律师另辟蹊径,告诉朱守信可以花钱找人打点一下,这样上法庭的时候大概能有一半的胜率。朱守信一听他说的价格当时就打了退堂鼓。请律师再加上打点费,就算赢了他兜里也落不下几个子儿,钱全便宜了别人。更何况只有一半的可能性胜诉,还有另外一半可能会输,不划算。

朱守信就此对邓玉梅那栋房子彻底死了心,转而开始琢磨把娶媳妇的要求再降低一点,带儿子的,哪怕带两个儿子的也行,怎么他也得娶个能伺候人的回家。

他这边因为娶不着媳妇而发愁,邓玉梅那里则是为给她说媒的人接二连三感到烦不胜烦。

说来也怪,自打跟朱守信离婚,邓玉梅就像换了一个人。说话办事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不说,连面相都有不小的改变。

她那满脸的雀斑自己都记不清跟了她多少年,少说也得跟邓小米同岁吧。离婚半年多以后的某天,她偶然遇到个久未见面的同村人,人家对着她啧啧称奇,问她用的是什么美白祛斑产品效果这么好,一点痕迹都没留。

邓玉梅这才回家对着镜子仔细端详,雀斑的确没了,皮肤也白了不少。邓小米生怕她这是生病的预兆,强烈建议她去医院查一查。邓玉梅怕花钱没舍得去大医院,到附近的中医诊所号了个脉。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把脉半天告诉她身体倍儿棒,就是脾胃有些虚。邓玉梅问自己脸上雀斑消失的原因,老大夫望闻问切后告诉她那应该是黄褐斑,是肝气郁结和气血两虚引起的。肝气郁结指她前后两段婚姻都在情绪紧张和生气中度过,气血两虚不用说一定是生孩子造成的,各方面因素累积下就在脸上形成了黄褐斑。

至于黄褐斑消失的原因不用大夫说邓玉梅自己就能给出解释。离婚后的每一天她过的都是神清气爽的日子,楼房住着,工资拿着,闺女时不时拿奖状回来孝敬着。店里年轻人又=多,她跟一帮小年轻待在一起,学人家用鸡蛋清和黄瓜片敷脸,听磁带、看电影,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心了。店里吃得又好,小小黄褐斑自然不药而愈。

离婚后人变漂亮了,虽然有一个闺女,但手里还有个楼呢。邓玉梅这个条件在二婚市场上可谓炙手可热。每次回邓大嫂家都有不同的人给她说媒,从带着孩子的离婚男人到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单身的未婚男人,给邓玉梅保媒的人一个接一个,简直让她烦不胜烦。

邓小米劝她,“听我大舅妈的去看看呗,万一有相中的呢。”

“你妈我可不是没结过婚的小姑娘,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邓玉梅使劲白了邓小米一眼。

她都四十的人了,活了半辈子还能不知道日子该怎么过吗?现如今没有男人,只有她和闺女俩人的日子就挺好。别的都是虚的,尤其不能相信男人嘴里那些屁话,没一句真的,谁往心里去谁傻逼。

连心听到邓玉梅这些肺腑之言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曲建英娘家有个外甥也是离了婚的,她托连心探探邓玉梅的口风。邓玉梅这个态度连心总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有仗着老板身份强加于人的嫌疑。

下午得空连心去加工厂找曲建英说这事,进院子却发现加工厂大门紧闭,张玉霞坐在炕上发呆。

一见连心的面张玉霞就拉住她的胳膊就说:“二嫂,大爷怕是要不行了。”

连心心跳漏了两拍,慌忙问道:“前天早上我还看见他遛弯儿呢,啥叫不行了?”

“说是老毛病,肝腹水,一直也看不好,靠止疼片顶着,最近动不动就高烧,海东他爸领着去医院检查,大夫看完片子直接说没几天活头了。”

连心如遭当头一击,好半天回不过神。那个爱拄着拐棍儿四处溜达的倔老头,竟然说倒就倒下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张玉霞接着说道:“海东给二哥打了电话,让他抓紧时间请假回来一趟,咋也得见大爷最后一面。”

曲建英这时推门进来,看见连心也在她扯了扯嘴角,“丫头,去后院看看吧,你大爷刚才还念叨你来着。”

连心往后院走去,一路上脚踩棉花似的没有一点真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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