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委蛇

老先生就是学堂里的故事了，见得老先生，任凭是那个后生，都得毕恭毕敬，毕恭毕敬，这才是学堂里的故事。有些方正俨然，俨然方正，就像是村上的样子。村里的后生就都毕恭毕敬的到了学堂里，向老先生学些该有的样子。要不然，怎么是后生的样子呢？

这里的后生，那里的后生，都要学些学堂的样子。方方正正，俨然以对，老先生审问之，后生们答对之。若是答不上来，或是提点，或是鞭策，或是警醒，或是挨板。所以后生们就都恭恭敬敬的，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私下里有些躁动的情绪，也必须克己复礼，有些学堂里的样子，不能逾矩越限，让老先生责罚。

后生们都一个一个的，方方正正的，把学堂里该有的样子学会了，用熟了，尽心了，不是村野上的飞虫了，是学堂里的蜘蛛了。一个个平心静气，屏气习听，倾听细心，把老先生讲得都记下来，背下来，写下来，学点该有的样子。到了学堂，就得有学堂的样子。你看，那蜘蛛就按部就班的把网罟一圈一圈，一轮一轮，一遍一遍，深情细思的描摹出来，写意出来，表现出来。把那些村野上莽撞而来的小飞虫，一个个都粘挂在网上。给后生们描摹个样子，谁要是在这学堂里还是村野上的蛮野、洪荒、瞎撞，就要像这些小飞虫一样，展览给后生们看，还不好好学习？这里就不是村野了，方正俨然，俨然方正的，不光是样子，还有情绪。不能躁动，不能枯寂，不能随波，不能逐流。要有些高远的志向，有些体面的点染，有些格律的约束，有些清晰的谈吐。

不能像学堂外的飞虫，非要在花间柳下，寻些姹紫嫣红。一不小心，也能让莺莺燕燕们捕捉了去。不能像学堂外的飞花，非要在风急水流里，看些天上人间。不太明晰，也容易在冬尽春归里等闲落去。不能像学堂外的飞雨，非要在阡陌巷议里，谈些密林流水。不是学问，也容易在烟霞翠幕里凋零而去。要学些学堂里的样子。

一个个都平心静气，屏气习听，倾听细心，把老先生讲得都记下来，背下来，写下来，学点该有的样子。不是爱惜羽毛，要有些真实的才学。不是逐流随波，要有些抑扬的顿挫，不是等闲观之，要有些实在的情绪。这情绪，就是学堂里该有的情绪，不是村野里的飞虫。要方方正正，俨然以对，老先生要审问，后生们要答对，该有的都要有，不能错落下什么。谁能像往事里的书生？把什么遗留在流水里，记去了，流远了。柳含絮就有些不像是学堂里的样子了，非要去廊桥里。

这是学堂的样子，虚堂习听，时光如金。不必要非得姹紫嫣红开遍，到底是方正俨然的气象，能让村野里的飞虫屏气静听，有些体面的样子，方方正正，俨然以对，等待老先生讲下一章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