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用,元神为火做炉鼎……”

这世道真疯了。

不是火烧元神。

就是元神炉鼎。

可劲儿薅元神的羊毛。

这曙光侯还真是掀起了一股不俗的浪潮。

韩洵侧目看向了卫袖袖的画。

他又在画得乱七八糟,鬼画符般。

乍然一看,是五彩斑斓的黑。

仔细看去,如百鬼夜行,阴兵过境。

韩洵皱了皱眉,不解,“此乃何意——”

炉鼎锻剑是元神融入。

那这画呢。

“骨做笔,髓为墨,他以髓骨为画。”

段三斩闭上了眼睛。

她看到过太多悲苦之人被强权欺压。

她见过太多的天才傲骨零落成泥。

那些泥和欺压出来的汁血,是天潢贵胄者盆栽里的肥料。

不管是瘴兽进食出来的文明之气。

还是远征大帅和夏女帝的功德。

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

如今海神大地俨然经不起折腾。

一次大战过后,原就是百废待兴的原始状态,纵然有周怜转化出来的文明之气滋养着大地,使得冬日里有草长莺飞百花齐放的奇景,对于灾后的大地而言到底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的。

“轰!”

狂风涌动,犹如走石乱舞疯狂地拍打着卫袖袖的身体。

卫袖袖的嘴角溢出了血迹,脸色越来越白。

抽髓为墨,何尝不是一种雅兴?

他笑了。

卫袖袖血红的眼和因被抽走骨髓的脸色惨白之病态,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卫袖袖的笑声传遍四周,诡异回荡于灵堂。

“爹。”

“儿子,绝不是个软骨头。”

“就算做不成武将,当不了人世间的大帅,儿子也不会让你失望。”

“何方妖邪,敢挡家父往生之路?!”

从前,有多厌恶袖袖之名,如今就有多喜爱。

他曾知晓父亲和寻常的男人不一样,期盼着世俗的“断子绝孙”。

他是不被父亲期待所诞生下来的孩子。

倾注全部感情来爱他的母亲却因难产而死,血崩在旧时的某个冬日。

时至今日方才知晓,若父亲真厌恶他,就不会取名为袖袖了。

父亲九洲,被祖父寄予厚望。

九洲大地,海神之境,守护守卫,得以安宁。

而远征大帅对他这个儿子的名字,看似漫不经心,取了个偏女子化的名字。

原是对母亲的爱,也是对他的期待。

因他是母亲留下来的袖袖啊。

卫袖袖血红着眼睛,承受着万分的疼痛,颤抖的手不停地作画,还不忘低声与楚月说:“侯爷,你且歇息,无需在乎这些是与非。”

他知以曙光侯的性格定不会袖手旁观。

正因如此,他才希望曙光侯安好,不要去得罪那些天上仙。

“值得吗?”

韩洵忽而问道。

他大步流星来到了卫袖袖的面前。

一只手,抓住了卫袖袖执髓笔的胳膊。

“你父亲,不愿看到你这么做吧。”

“为了一点功德而已,你快要把自己折磨至死。”

“卫袖袖,就问你,值得吗?”

韩洵看不下去了。

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

“自古生前哪管身后事。”

韩洵压低了嗓子,咬着牙从缝里蹦出来。

“你父亲的身后之事,只需处理好后事就好。”

“人死之后,没有意识,没有痛觉。”

“否则的话,古人为何要说人死如灯灭?”

“醒醒吧,卫袖袖,你的父亲不愿看到你这样。换算下来,便是不值得的一件事,你还要增加他的痛苦吗?”

功德之事执法队都清楚。

秦怀鼎、老仙人、羽界主等都知道他们清楚。

但彼此没有挑破。

亦不愿再让这些指法队的为难。

为了还并肩作战过的岁月恩情。

正因如此,韩洵才会冒大不讳来到卫袖袖的身边来提醒。

不管做了什么都是徒劳无果,既知是既定的结局,又为何要弄得自己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再这样下去,卫袖袖的骨髓全部被抽干为墨汁,就算侥幸活在世上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是残废之躯,岂不白瞎了这风华正茂的好年纪好青春?

韩洵从前也过多冷漠,或者怯懦不敢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人人俱知的道理,他也不例外。

况且,从前年纪小帮过一人,说了一句公道话,自诩在伸张正义,得天之道。

哪知被自己保护的那人,为了蝇头小利将自己构陷,倒打一耙使自己遁入漩涡险些客死他乡,好在被段三斩队长捞走,堪堪拿回了一条小命。

段队长只对他说过一句话。

“人活在世,护好己身即可,莫管他人是与非,恩和怨。”

“插手他人因果,必遭反噬。”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怯懦者无能为力的呓语祈祷,是可怜之人垂死挣扎后临终前的幻想罢了。”

“跟在我的身边,日后绝不可做僭越之事。”

“匡扶正义,惩恶扬善,都是傻子做的事。”

“………”

“是!段队长!韩洵定不敢忘队长的教会之恩,必将众生铭记于心,时刻注意,绝不敢忘!”

“………”

段三斩虚眯起眼睛,在十步开外的距离望着急切的韩洵。

她殷红的唇勾起了一抹嘲笑。

韩洵,终究不适合执法队。

“卫袖袖!”

韩洵回忆往昔,深吸了口气。

彼时的记忆,队长的话,因果循环善恶无报的话如一把把利剑穿进了自己的耳蜗。

他血红着双眼,颤抖了一下手掌。

缓缓地松开了抓着卫袖袖胳膊的手。

悬在半空又猛地抓了回去,死死地攥住。

“住手吧。”

“别再执迷不悟了。”

“你还能翻天不成?”

“你就算搭上了这条命,何尝不是如沧海一粟?你又能在这海上掀起多大的涟漪?你的生命,一文不值,你若因此葬身,去了地下,见到你的父母,你又该如何面对?不!你面对不了!你无法帮你父亲做什么,你甚至还白白搭上了自己的命。你可是远征大帅卫九洲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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