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嵇筠没说话,李化鳞却开口说道:“旷日持久,我们耗不起,就算耗得起,如果清虏遽尔兴兵,我军主力却都在岭南,湖南还要不要了?谁是卖国贼?不自量力才是卖国贼!就像北京那些反对‘和戎’的明臣一样,看着一个个大义凛然,其实都是以国运博取令名。朝廷亡了,他们改换门庭,继续荣华富贵,崇祯却只能一条绳子吊死在煤山上。”

我去!这是借古讽今呐!哦,不对!崇祯上吊是去年的事,还算不得古,但也颇有鲁肃劝说孙权“将军迎操,欲安所归”的味道了,只不过跟鲁肃相反的是,李化鳞主张的不是抵抗,而是联合。

李自成笑道:“莫非李卿被堵胤锡说动了?”

“非也,”李化鳞也笑道:“臣没被堵胤锡说动。”

“那你是什么意思?”李自成糊涂了。

李化鳞却早已想明白了,说道:“陛下去年东征山西,带了秦王朱存枢随军;攻下太原之后,进军北京,又带了晋王朱审烜,为的是借用他们的宗室身份招降纳叛,不战而屈人之兵,效果显著。如今,发兵岭南既然没有速胜必胜的把握,礼遇华阳王朱至潓,使之起到秦晋二藩的作用,再现去年摧枯拉朽之势,岂不是现成的经验?”

他的话前后抵牾,前面主和的意思很明显,后面却又变成了主战,二者必有一假,否则他便是个自相矛盾的糊涂蛋!

李自成懒得猜测他的心理,径直问道:“你就说你究竟是主和还是主战吧!”

李化鳞一直是战和不定的,但在听说难以速胜必胜之后,却已经变成了主和,他之所以前后矛盾,是因为他猜到了皇帝也主和,优待朱至潓不是为了故伎重演,而是为了示好议和,但是妄揣圣意是很危险的,尤其是这种不怎么光彩的圣意,就像曹操视汉中为“鸡肋”,谁猜出来了是会要命的,所以他不敢自作聪明,故意乱说了一通。

当然,李化鳞完全没有猜对。

李自成同样战和不定,他之所以说朱至潓有用,不是为了招降纳叛,也不是为了示好议和,而是为了给和谈不成留个后手。

做为穿越者,李自成知道隆武帝朱聿键来年就会死于清兵之手,只要再弄死永历帝朱由榔,就可以把朱至潓立为朱明的傀儡皇帝,继续享受明廷未亡所带来的利益。

这是不是异想天开的白日梦,目前还不好说,但提前做好准备,免得到时候抓瞎,总归没什么害处。

李化鳞不是穿越者,这层意思他自然无从猜测,但他很自信,自以为他猜到的意思就是皇帝的真正意思,虽然不敢表达出来,但是亮明观点却没有问题,何况刚才已经都亮得差不多了?见到皇帝直来直去,他也不磨叽,坦直答道:“臣主和!一动不如一静,取巧不如守拙。南征变数太大,与其兴师动众,劳民伤财,不如固本培元,好好经营湖南。”

这倒也算个理由,虽然说服力不是太强,但有理由总比没理由要好,李自成勉强接受,苦笑道:“只怕朝中文武不会是李卿这个想法。嵇卿,你说呢?”

“当官的问题不大,”嵇筠说道:“都拎得清轻重,关键是中下层的兵头和士兵,难免会见识短浅,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

嵇筠说得没错!李自成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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