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啦!”
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的连绵烧起,无情的吞噬者江东水寨中一个又一个营帐,整个江东水寨几乎陷入火海。若江东营中有参与过建安十三年赤壁一战的士兵,一定会对这场面无比熟悉,虽然,那时的他们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子敬,察明是怎么回事了吗?”
正指挥将士灭火的鲁肃见孙权匆匆赶来,忙是一礼却被孙权止住,便直接回道:“是曹操的军队。他们伪装成我军士卒乘船混入水寨,然后在江上泼油烧船,驾驶火船借风势在各营间横冲直撞。现在火已快蔓延到岸上,肃请主公暂回营中以避危险。”
“将士们都在舍命救火,孤哪有离开的道理!”望着江上火海几乎要与天边夕阳连成一片,孙权神色越来越凝重,“纵火的敌军可抓到了?”
“几艘火船都已找到,但船上之人都不见踪影。”
这就是逃了。
孙权眉头一拧,又问:
“水寨前可传来曹军攻营的消息?”
“未曾。”
总算得到了一个稍微舒心些的答案,孙权阖眼深呼吸几口气,逐渐冷静下来,对与他一同赶来江岸的吕蒙下令道:
“子明,传孤军令,立即调动全军力量救火,防止火势蔓延到岸上。此外,救火以救船为主,但倘若已回天乏术,诸将士定要先以保全自身安全为先。再派五百人驻防水寨前,警惕曹军见我军溃乱趁火攻营。”
“诺!”
现已是寒冬时分,然面对着眼前肆虐的火海,众人只觉热浪滚滚,双眼被烟雾熏得火辣火辣的疼。即便孙权已经下令让将士们以自身安全为先,仍不乏听到陷入火中的士兵的哀嚎。雾渐渐散去,而风吹得更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刚刚扑灭的地方瞬间又被卷入火海。到最后,吕蒙不得不壮士扼腕,彻底舍了水寨中多艘楼船、斗船、突冒,方才堪堪将火势控制住。而江东全军上下,都因为这一场始料不及的火攻,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唯一值得庆幸的,估计只有曹军没有趁乱攻营这件事了。但若换个角度来说,倘若曹军攻营,江东军至少还有与曹军正面交锋的机会。而现在,曹军几乎兵不血刃,便让江东损失了近乎一半的战船,人马粮草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这时,被火光映成橘红色的水面上,突见一叶轻舟徐徐飘来。
“等等!”
孙权抬手制止了身边亲兵搭箭弯弓的动作。
“主公,恐有诈。”
鲁肃警惕的劝道。
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孙权极其理智:“若有阴谋诡计,不该现在才开始。不必放箭,直接上前查看便是。”
得了孙权的吩咐,亲兵这才领命,从剑鞘中抽出长剑,绷紧神经,慢慢向小舟逼近。
三步,两步……
待与小舟一步之遥时,士兵们才看清,原来小舟上的影子,仅是一个瘫坐在舟上的士兵。他的腹部被利剑洞穿,鲜血顺着他的身体流下,将下半身形似江东士兵服制的衣饰浸透。受了这么重的伤,他早已是奄奄一息,见到江东士兵,他双目一亮,还未得及开口,已气绝身亡。
“主公,他怀中有帛!”
将尸体检查过后,士兵将从尸体衣服中翻出的布帛呈到孙权面前。
礼尚往来,不成敬意。
染血的帛笺上,墨字飘逸飞扬,一如其人清浅的微笑。
丹徒,大都督府。
自从孙策尚在人世的消息为人所知后,孙策便搬出别院住回了孙府,除了偶尔去关心下政务外,大部分时候都是吃吃喝喝,或者到大都督府探望养伤的周瑜,过得悠闲自在。很明显,孙策故意表现出对权力的淡然,是为了避嫌,让江东不会因为他的死而复生再面临一次建安五年他遇刺后的四分五裂。而孙权,似乎也很明白兄长这份苦心,虽身在前线也不忘对兄长多加慰抚,频频寄回丹徒的信件中,字里行间皆是浓浓的兄弟情义。
“仲谋那小子真不像我弟弟。”孙策踏入周瑜的屋门,手中拿着前线刚刚送回来的战报,“输就输吧,还被人直接把水寨给烧了,这要放他小时候,非得被欺负的哭出来。”
“输了?”周瑜对这个结果到有些意外。他从孙策手中拿过战报,细细看了遍,心中大概有了数:“这次是瑜大意了,怪不得仲谋。”
“这半年你都在丹徒养伤,与你何干?”
“子明特意留下那二百余人中,有瑜的亲兵”周瑜道,“瑜留下他们,本是为了若有突发情况,子明可用这些人应急。而登上曹军走舸的这个人,跟了瑜多年,武艺卓群。他既已出手,对象又是毫无武艺的郭嘉,郭嘉绝无可能毫发无损,除非……”
“除非这战报上所说的青衫人,就不是郭奉孝。不过是因为世人皆知郭嘉喜穿青衫,又笃定公瑾你这亲兵定不知他样貌,才将计就计,以此设了个陷进。”经周瑜这么一说,孙策陡然间也明白过来,“哈哈,不得不说,这种事,我相信郭奉孝的确干得出来。”
周瑜听到孙策话中语气,不由气笑着瞟了他一眼:“伯符,听上去你到挺高兴的?”
“高兴到谈不上,就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郭奉孝这个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若非他偏死心眼把曹操当主公,策真想把他抢来江东,不能当谋士,和他把酒言欢也不错。”话说到此,他顿了一下,又加了句,“当然,是在策把曹军打得一败涂地之后。还有伤了公瑾的这一箭,策必要从他身上讨回来!”
不过,按他记忆中郭嘉那身板,受同样的一箭,恐怕得耗费掉大半元气……罢了,等这笔账讨回来,他再好医好药好酒养着就是了。
“瑜和郭嘉的恩怨,瑜自己处理。”周瑜道,“倒是你,别忘了当年遇刺一事。”
经周瑜这一提,孙策这才想起来,他和郭嘉最大的恩怨应当是陈登联络许贡门人刺杀他一事。但若让他平心而论,且不说此事已过去多年,这件事在他看来,真不足以到让他向郭嘉讨什么债的地步。就算真要讨,三杯烈酒足矣。当然这话,他可不敢和周瑜讲。
他素是个大度的人,独在周瑜的事上颇为小肚鸡肠,周瑜亦然。
“公瑾。”
“嗯?”
“把衣衫脱了。”
“孙伯符,大白天你犯什么神经。”
“你不把衣衫脱了,策怎么给你的箭伤上药啊。”孙策一脸无辜拿起一旁的药瓶朝周瑜晃了晃,然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戏谑,还是将他出卖的一干二净,
“还是说,周郎想到了什么其他事?”
周瑜难得被孙策噎住了一次,急忙瞪了孙策一眼以掩饰面上的尴尬。孙策倒也不急不恼,笑嘻嘻的收下瞪来的这一眼,而后软言好语的说了好一会儿,他家周郎才终于肯乖乖让他宽衣解带,坐到榻上任他上药。
过了这么久,伤口仍没有完全结痂。孙策一边给周瑜上药,一边说着等周瑜伤彻底好了,明年开春和他一起去长沙郡给仲谋那孩子讨账,定要再让曹军和建安十三年那样乖乖讨回北边去。
周瑜嘴角一直噙着浅笑,却没有将孙策的话听进去多少。几个月前大夫的话,依稀仍回荡在他耳边:
“既然大都督追问,我不得不直言了。大都督身上的箭伤虽然深,但并未伤及肺腑,修养十天半个月本就会无事。之所以伤好的这么慢,是因为那箭上淬着毒。那毒虽不会当即要人性命,但会慢慢虚耗大都督您的心神精力,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恕在下无能,以在下的能力,连分辨毒中配方都做不到,除了让大都督远离政务修养身心以延缓毒性外,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瑜……明白了,有劳先生。还请先生为瑜保密,尤其是讨逆将军那边,万不可让他知道瑜中毒一事。”
明年开春吗?
希望他的时间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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