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初听之时,还以为蓉哥儿这般是被贾珍一事惊吓到了,有些想瞎了心,可越想越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全然都对上了。
两人的长子殁了是事实,一个不慎落水而亡,一个苦读书熬干了身子,粗看之下倒没甚么问题。
可细细想来,却是有些细思极恐。
倒是贾赦好似想起了什么,眼神骇然,幽幽叹道:“我便知道,便是敬大哥自囚玄真观,我也十数年不出府门,这事也不算过去……”
贾蓉咂摸着贾赦话里的意思,才想起一事来,这位大老爷不知何人给赐了个字,恩侯。
蒙恩封侯。
听着倒是某人的许诺,莫不是那位讳莫如深的老义忠亲王?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贾政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
“蓉哥儿,说说你是怎生想的?既是摆下了席面,想必心里也有了成算!”
贾蓉打起了精神,终于把这两老家伙忽悠住了,一边观察着二人神色,一边道:“依着蓉儿的想法,这府外的敌人咱们鞭长莫及,可这府内务必是要清理一番了。昨夜老爷才出事,今儿京兆府便找上了门。这宅子不打扫干净,我怕是连觉都睡不好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是一愣,如何听不出蓉哥儿话里的意思来。
他这是要对府里的奴仆下手?
“那可都是三四辈的老人,还须从长计议,咱们这样的人家,凡服侍过老一辈的奴仆,比年轻的主子有脸面,即便在老太太那里也是可以赐座的……”
贾蓉痛心疾首道:“政太爷糊涂了不成,您也是读过书的,这奴才到底就是奴才,上下尊卑四个字难道能颠倒了个不成?”
此话一出,自诩读书人的贾政也不敢接话了。
“往日里,那现下不在府中的管家赖二更是狂狷,咱们那些族人见了面若是不叫声赖爷爷,便没有应声回话的,这般派头,要不等人家丧了,再往祠堂里刻块灵位,咱们逢年过节也上香朝拜着?”
“由得你去,由得你去……”
这一番辩驳让贾政有些招架不住,羞臊掩面吃了口子酒,坐下不说话了。
贾赦皱了皱眉头,他也是个不容人忤逆的性子,正要开口教训,便对上贾蓉一双清亮的眸子。
“赦太爷,咱府里的会芳园不差吧?可这赖家的园子,怕是太爷还没见过,那花园虽不及会芳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这般园子,眼下府里都拿不出银子起,他赖家一介奴才,何德何能啊?”
便是府内下人都知道赖家,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吴新登家的等人,个个家中都是财主,贾赦原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加上有贾母护着,眼下听蓉哥儿这么一说,里面倒还是有些嚼头。
“打掉了赖家,搜刮出来的财务,我府内只要三成,其他的尽归西府,由得大老爷分配。”
贾赦一听这话,眼睛里满是贪婪,当下便一锤定音,便是连贾政都阻拦不及。
“那便依着蓉儿所言……”
说完,还有些不放心,说道:“莫要走漏了风声,若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这事就做不成了。”
贾蓉笑了笑,端着酒杯,起身推开窗户,俯视着下方祠堂一根根高举的火把,如逶迤的火蛇蔓延分散到府内各处。
“赦太爷放心,孙儿已经着手去办了,眼下我已请出祠堂里的老太爷们把手了府里各处关隘,一个耳报神也别想跑到老太太屋里嚼舌头去,这起子仆役下人趴在我府上吸了百年的血,凡是有主子一份,便有他们半份,这般厚待却尽养出了些背主的刁奴。”
寒风阵阵,吹得贾蓉心头酣畅。
猛药起沉疴,这百年国公府便如倒下的贾珍一样,须得猛药才能治好内里的顽疾?
“百年优渥,养不出一颗忠心,眼下,该到了他们还账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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