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公子莫怪,来时上官还叮嘱我道先荣宁二公有大功于社稷,保育百姓,便是连他都敬重着,告诫我莫说这府里的人,便是碰着了什么猫儿狗儿,也万万轻慢不得,这厮出言无状,回去我便收拾了这不长记性的混账,教他长长记性!”

这一番话听着明里没甚问题,却是暗藏机锋,说到宁国府,嘴里却只提故去的先宁国值得敬重,那其他人呢?

还有甚么猫儿狗儿的话,却又是在暗指哪个?

贾蓉心下感叹,这便是文官,明知道他指桑卖槐,偏叫人挑不出理来,不咸不淡道:“林大人若是要教训下属,自去你京兆府衙门,若是想搭台演戏,也请往别处去,我宁国府也不是戏台子。”

“哥儿说笑了!”

等丫鬟端来茶汤给三人用上,贾蓉先是抬头看了一眼老神常在低头品茗的林威,暗骂一声老狐狸,又把目光投向年轻的佐贰官,捧着茶盏,用杯盖轻刮着水面上漂浮的茶叶。

“林大人倒是言语老辣,行事稳健,这位小大人还要多向你们大人好好学着才好!”

林威却是摇了摇头,放下手中茶盏,含笑道:“少年郎意气风发,还是有些子锐气好,老夫这般年纪了,却是求之而不得啊!”

这人瞧着便是个不好打发的,贾蓉吃了口子茶,打从昨夜里他便阖眼,闭目养了养神,才开口道:

“林大人此番登门也是不赶趟,你来时也都瞧见了,府内如今事务繁忙,若是有事便直言,若是无事,请恕小子失陪了!”

“倒是有些小事,听说贵府大老爷这一劫难,原是府内一个叫喜儿的下人引起的,老夫此番前来便是想向哥儿讨这么个人,若真是刁奴噬主,也该由京兆府发落,好给贵府一个交代不是?”

贾蓉深深看了他一眼,这宁国府果然是透风的筛子,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传到外头去,不过心中早有准备,面上倒是无甚波澜。

“乌桂,去把喜儿带来!”

身后乌桂倒是面露难色,说道:“喜儿这厮怕是来不了,今个晨间便被太太差人从柴房里拖出来,眼下正挨着板子呢。”

等一行三人赶到时,便看到一人趴在长板凳,身下血肉模糊,不知死活。

太太那头下了死命令,今儿打够一百板子不许停,这喜儿是死是活全凭天意,下人们也是发了狠,咬着牙举高板子落在他身上。

“这刁奴前个被我抓住偷盗府中财物,出府赌钱,教训了一顿,哪知他怀恨在心,竟寻隙给我家老爷下了药。”

这眼瞅着人有进气没出气了,快被活活打死了。

年轻佐官便要挺身呵斥,却被林威手疾眼快地拦下了,林威此时脸上也不好看,眯着眼睛道:“贾公子,虽是奴婢有罪,可不好未审先判,私自动刑……”

“若奴婢有罪,其家长及家长之期亲若外祖父母不告官司而殴杀者,杖一百;无罪而杀者,杖六十徒一年,当房人口悉放从良。”

贾蓉朗声说完,看着眼中闪过精光,沉默不语的林威,笑道:

“这大乾律我闲来也是读过的,可我们这样的人家尚还有八议议贵,大人也不必吓我,不过我也不是不明事理之辈,非要同京兆府做对……”

“哦?”

林威捋了捋胡子,心下松了口气,正准备开口,便听得贾蓉又说了一句。

“……会给这刁奴留口气,容大人问话的。”

林威整理了一番思绪,施施然开口道:“还是请贵府下人停了板子,容我带人回京兆府吧,了不齐哥儿不解气,咱们牢狱里的刑罚还全乎,岂不比打板子解气?”

贾蓉自无不可,卖个面子给这位法曹大人也没什么,便是在哪问话都一样,喜儿最多能牵扯出那个假老道,可即便京兆府的人查到这儿,却也找不到人了,只能又是一桩无头公案。

他唯一顾忌的便是,让官差从府里带出人去,怕是有损宁国公府的面子啊。

正犹豫间,却见银蝶儿举着帕子掩面急匆匆赶来,贾蓉瞧着她心生疑惑。

既有外男在场,这当家太太屋里头的贴身丫鬟,怎好抛头露面?必是有急事来寻他,顾不得林威二人,三两步走到她身边。

“银蝶儿,可是太太那头有甚么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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