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便有勋贵老亲收到信儿前来问候,贾蓉在正堂接待过四位郡王派来的长史,便起身相送至府门前。
漫天雪花飘飞,贾蓉身着着大红箭袖,肩上白狐裘的毛絮在寒风中翻飞。
“多谢各位劳神费心跑这么一趟,烦请回去禀告各位王爷,家父罹患风疾,天幸已然无性命之忧,只是眼下府内事务繁杂,不便相送,蔷哥儿,替我送送各位大人!”
贾蔷垂手站在一旁台阶上,面容憔悴,眼神郁结,他也是一宿没合眼,听见蓉哥儿喊他,才回过神来,低声应了一句。
“是,兄长!”
各家长史站在自家马车前,纷纷拱手道:“蓉哥儿留步,不必相送了。”
待贾蓉走进府门后,东平郡王长史看着他的背影,捋了捋颌下美髯,小声叹道:
“这贾家哥儿待人接物,风光霁月,让人如沐春风,身姿修长美容仪,倒不似谣传那般胆小怯弱,不堪造就。”
“素来人言可畏……”
北静王长史是一个矮个子老者,接过话头道:“许是突逢大难,少年郎幡然醒悟了也是常有的,倒也是件幸事,眼下局势紧迫,那起子混账步步紧逼,王爷夙夜忧叹,辗转难眠,蓉哥儿若是起势了,凭着贾家在军中留下的香火情,多少能帮衬着些。”
自太上皇三征后,崛起的嘉佑新贵们便对他们这帮开国勋贵轮番打压,如今京都大营十二团练已有过半职位沦入新贵手中。
两方十几年来斗的势同水火,若不是养心殿里那位见不得一方独大,偶尔下场维系着平衡,怕是腐朽的开国勋贵早没了招架之力。
贾蓉前脚刚踏进仪门,乌桂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凑在他身前轻声道:“爷,京兆尹的人已经晾在偏厅大半个时辰,茶水都添了三四回了!”
忙着接待客人,他倒忘了这一茬子事。
贾蓉沉思了一会儿,京兆府的人今日上门,怕是来者不善,索性手尾都收拾干净了,原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那便去见见……”
乌桂应诺,小跑到头前引路,穿过花厅,远远便瞧见偏厅里坐着一老一少。
老者居上,身穿一身浅绯色官袍,前胸后背上描着五品文官的白鹇补子,阻止了丫鬟换茶,喊着续了点热水,津津有味的尝着,面上不急不躁,颇有风度。
旁边一个年轻的佐贰官倒是来回踱步,面上显着不耐烦。
贾蓉见着两人,却是眉头一皱,没想到贾家在外的情况竟是如此糟糕。
宁国府大老爷出事,京兆府却只派来个五品官上门,虽然府衙位卑而权重,但在放在宁国府面前算得了什么,也不过是微末小吏。
乌桂惯会察言观色,见着哥儿阴云满面,来到两人面前时,便站了出来质问道:
“怎么?我宁国府就这般没牌面,我家大老爷出事,便是连太上皇待会都得着人来问询,你们京兆府竟是连三辅都未亲至,区区一个五品法曹就给打发了?”
历来,京兆尹和左冯翊、右扶风两位少尹才被称为三辅。
面对乌桂这番狂狷的模样,老者没做理会,长袖垂落,转而向贾蓉拱手道:“本官乃是京兆府法曹林威,见过贾家公子。”
贾蓉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越过两人直径朝上首走去,乌桂解下他披着的裘衣,他方才落座。
瞧着这一主一仆这般轻慢的态度,可旁边的年轻佐官却是面色涨红。
他来时便想着这高门大户,子弟纨绔,又尽出些骄婢奢童,惯会狗仗人势,眼下这不见着了?
原就是冷落在这偏厅里,茶水吃的都快没到喉咙口也无人来问,他早积了一肚子火,当下朝着乌桂便冷笑道:“也不知哪来的狗儿没拴好链绳,在这狺狺狂吠,京兆府辖制下属二十三县,事务繁忙,每日过目的文卷官司如过江之鲫,你以为京兆府是你家开的,三辅是你相见便能见的!”
“咳咳……”
年轻佐官语音刚落,便见法曹林威咳嗽了一声,装模作样斥责道:“你这厮昏了头不成,这里是什么地儿?你也敢胡咧咧!”
数落一番下属,林威转身便拱手向刚坐下的贾蓉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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