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儿,老爷出了甚么事?”

贾蓉一进尤氏院子,便看到方才还漆黑的院落里点灯着蜡,一派灯火通明。

寿儿在廊下来回踱步,神色慌张,院里几个丫鬟撩开帘子端着铜盆行色匆匆,见着蓉哥儿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府里供养的老先生方才进屋,已经在屋里诊断了,太太也在里间,只是不许旁人进去,眼下还不清楚……”

贾蓉皱着眉头朝抱厦里走,脚步一顿,瞧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些车轱辘话也好搬到我面前来,你这狗才是老爷的贴身小厮,老爷出了什么事,你准是第一个得信的,还不老实跟我讲?”

寿儿面上作难,直到听得蓉哥儿一声冷哼,这才惊觉,这府里竟是变了天了!

如今老爷这般模样,救的回来还则罢了,可若是救不回来,这府里从今往后便是眼前这位主子爷当家了。

今儿才挨了一鞭子,这还是老爷尚在,若是又惹得这位爷不高兴,还不知什么好等着他呢。

再不迟疑,凑到蓉哥儿耳边,一咬牙,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哥儿,姨娘院里说老爷出事了,我是头一个过来的,一进屋便看到老爷仰在床榻上,揭开被子瞧着……怕是马上风。”

贾蓉走进里屋,便看到贾珍躺在床榻上,一个满面银须的老者起身捻针拨弹,手法老道。

“蓉哥儿来了,快来瞧瞧老爷,也是咱们家今年冲了太岁,前府东府才出了事,眼下老爷又这般,外人知晓了还道是我没照顾好老爷下,可叫我怎么活啊!”

贾蓉走到尤氏身旁,宽言安慰了几句,便看向陈老大夫。

“老先生,老爷现下可好,到底得的什么病症?”

“现下已无大碍……”

听得老先生头一句,贾蓉心下一沉,等施完针,尤氏吩咐几个丫鬟给贾珍盖上铺盖,急切道:“既无大碍,我家老爷多咱能醒过来……”

老大夫姓陈,以前是宫里侍候后宫的御医,后才被贾府接到府里供养。

吩咐身后的童子收拾药箱,陈老大夫摇了摇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叹道:“我既下了针,老爷不多时便能醒,只是这症状来得凶险,我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大老爷一命,可血气积淤于脑颅,大厥偏枯,若非大罗金仙下凡来……”

听到“大厥”“偏枯”,尤氏他们不清楚,可贾蓉却是神色一动,他研究过医书,自知这是什么症状,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下也盘算起来。

“大厥偏枯便是中风,这贾珍中风瘫了,倒是比眼下死了还便宜!既做不得夭,又能趁我羽翼未丰时替我遮挡着风雨。”

而寿儿却瞄见床上贾珍的眼皮子颤了颤,惊呼道:“老爷醒了!”

老大夫不慌不忙走到床边,先是翻开了贾珍的眼皮,又查了舌苔脉搏,才把贾珍的手塞回锦被中。

尤氏坐在床沿,忍着这锦被下面那股子骚味,喜极而泣道:“老爷可算是醒了……”

絮絮叨叨说一通,可却未听着回音,再瞧过去,却见贾珍惊慌地瞪着一双眼睛,身下却纹丝未动,她心下骇然,急忙看向陈老大夫。

却见陈老大夫微微摇了摇头,“太太,让老爷好生歇会子,我写上几个方子,你将老爷平时用药的方子拿来,我瞧瞧可有甚么干碍?”

尤氏心下清楚,这老先生怕是有甚么话,不方便在老爷面前讲,便起身道:“蓉哥儿,好生照料着老爷,我去去就回!”

贾蓉面露沉痛之色,点头应是,在屋里转悠了一圈。

“寿儿,去我院里支应一声,我今个怕是回不去了,让她们不必等我。”

另一头,陈老大夫翻瞧着手里几张方子却皱起了眉头。

尤氏见状,顿时紧张起来,挥手屏退身后跟着两丫鬟,忙问道:“老大夫,可是老爷用的方子有甚不妥的地方?”

老爷平时身体康健着呢?怎么就突发了恶疾,她虽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可在府里这么多年,那些隐私骇人的勾当她也有所耳闻。

莫不是有人下毒暗害了老爷?

陈老大夫在宫闱里这么多年,哪里瞧不出来尤氏的心思,可他素来知晓明哲保身,这主家的事,轮不到他来掺和,只是淡淡道:“太太拿来的,可都是些温补养人的方子,可我给老爷诊脉时,却见脉象虚浮,肝火旺,肾水枯竭,这是用了虎狼之药啊!”

“原本也就是肾虚不足,找补一番便是,可用多了那起子虎狼药,外加酒水催发,又日日攻伐,才这般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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