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见了这一幕,脸上的愤怒竟然逐渐散去了,不可思议道:“你竟把子弑父当作厚望?”
“子能逆父,为何不能弑父?”
贾敬直起腰,脸上的云淡风轻煞是便换成了狰狞,他好似不是在质问贾珍,而是在质问另外一人。
混浊的眼神里能看到敬爱,痛惜,恳求……最后通红的眼眶里竟泛起了丝丝水汽。
“当初我便劝过殿下,欲成大事,至亲可杀,可兵临养心殿,快要功成之际,偏偏殿下却心软了,才导致功亏一篑啊!”
贾珍没想到,能从父亲这听到十几年前那件众人讳莫如深的旧事细节。
当初他们竟然差点就成功了!
难怪自己这父亲不甘心,又要出来兴风作浪?
他早该想到的……除了面前这个老人,谁能掌握府里一举一动,眼下父亲轻易出不得道观,蓉哥儿近来又显出能为来了。
自己便成了挡在中间的绊脚石?
“老爷,你欲成大事?”
贾珍咬了咬牙,同样恨恨道:
“可是你却莫忘了,眼下,我才是宁国之主,我绝不会让老爷你带着我,带着传承百年的国公府一起为你的痴心妄想陪葬!”
贾敬却不以为意,看着贾珍眼神却满是怜悯和轻视。
“打你读书不成,习武不精的时候,我便同你说过,你这孩子天资平庸,难成事,却忘了告诉你,不能成事者,也难败事!”
贾珍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怒极反笑道:“好好好!父亲,你且看好了,我能不能成事,能不能坏事……”
说完,深深地看了贾敬一眼。
“你想让那逆子做刀,我便先毁了这刀!”
贾珍一甩袖子,摔门走了出去。
而静室里,却从暗室中走出来一个人。
“老爷,珍哥儿这头要不要……”
贾敬淡淡瞥了他一眼,打断了那人想说的话。
“你也是蠢得不成,当初让你们进府送信,这么明显的破绽留给珍哥儿,是为什么?我方才演那么场子戏,又为了什么?不过便就是为了今儿这一遭。”
“我那孙儿甚么都好,没落入我这套里,可见是个伶俐的,就是太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欲成大事,至亲可杀,我这做祖父的,只能推了他一把了。”
那人思索一阵儿,又道:“可若是那小儿还是不愿动手……”
“他会动手的……”
贾敬苍老的声音充满了笃定。
“暗室里的阴谋见了日光便不灵了,可阳谋似天山顶上的浩瀚雪崩,你看的见,偏生却怎么也躲不过……”
“我那儿子太好猜透了,这趟回去,便会关我那孙儿的禁闭,再剪除他的羽翼,蓉哥儿若不反抗,便只能蜷缩在他那小院子里,眼睁睁看着一身抱负将化作泡影,付诸流水……”
贾敬盘膝又坐回了蒲团上,闭上双眸,口中用着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呢喃道:
“子不愿弑父,那便只有引颈待戮,等着父举起屠刀弑子了!”
就如同许多年前那一幕……
可他看错一次,绝不会看错第二次,他那孙儿身上比那人多了一些野心和桀骜。
而此时,贾蓉院子里。
“爷,昨儿我便找到了那张万春……便是喜儿所说天桥底下那个卖大力丸的,那张万春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我稍稍透点子口风,只说能挣上个二三十两,那人双眼放光,恨不得把老娘都给卖了。”
“那药已经交到他手里了。”
“那便好……”
贾蓉抬头凝望着窗外天边堆积的层层阴云,好似一场暴雪即将到来。
似是呢喃,又好似叮嘱吕瑁。
“快些吧,吩咐你做的那些事快些去做……这雪快要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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