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日这一早,楚橙和穆爽送别了楚行书。楚老夫人和楚建业因对他自请担任督军一事存有怨言没来,陈氏和楚蕴忙着准备宫宴更不会出现。
送走楚行书回了月殊苑,屋里丫鬟们也早早忙开了。太后一年一次的生辰宴是京中大事,出席的勋贵世家不敢怠慢了去。
惠娘一早派人去方嬷嬷那儿打探消息,得知楚蕴那边四更天就起来忙碌,心中不由生出危机感,愈发干劲十足叫丫鬟婆子们手脚快些。
从浴房出来,楚橙见状不大高兴,娇娇嗔她:“下午才入宫呢,惠娘急什么。”
话音落下,就有侍女上前为她打扮。惠娘拿着身新做的绯色软罗烟裙在旁熨烫,说:“自到汴京来,这是姑娘头一次参加宫宴露脸,可不得仔细些。”
上等的首饰珠翠,胭脂水粉都被摆出来了。橘香正给楚橙焚香,忽然咦了声,“姑娘左胸口有颗红色的小痣呢,真好看。”
这颗小痣天生就有,不过橘香近来才从三等丫鬟提拔到她身边来不知道罢了。
楚橙不以为然,“哪里好看了,我还嫌丑呢,每次穿齐胸的襦裙都要遮一遮。”她身上肌肤光洁恍若白玉,这颗小痣便是唯一的瑕疵。
待焚香梳妆完毕,楚橙看着今日要穿的衣裳却不大满意。绯色衣裙本就夺人眼球,惠娘觉得出席宫宴正好,楚橙却觉得太庄重了。
又不是去成亲,穿这么红做甚。
她指着一旁颜色偏素的衣裳,说:“换一身吧,不要这个。”
惠娘却十分坚持,苦口婆心劝着:“我的好姑娘你就听婢的吧,太后生辰是喜事可不就要穿红的,绿的蓝的就别考虑了,到时和陈氏三姑娘站一块,衬得您像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话说到这份上,楚橙没再坚持。一番收拾梳洗,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楚橙现身时,府邸门口似乎都安静了一瞬。
楚府人人都知二姑娘貌美,但楚橙平日装扮偏素,今日这般华服着身珠光宝气,浑身上下竟看不出一丝病气。
少女一身绯红曳地齐胸襦裙,玉色衣带系在胸前勾勒出浅浅的曲线,芙蓉面杨柳腰明艳不可方物。
她袅袅婷婷上前朝陈氏一拜后,就在惠娘搀扶下踩着脚蹬上了马车,留下一束束或嫉妒或惊诧的目光。
见状,楚蕴的好心情突然消失殆尽,她扯了发间一只蝴蝶珠钗,赌气说:“这么费力打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比下去了。”
陈氏是真生气了,重重在她胳膊上拧一下,“再口不择言就回屋去,少进宫丢人现眼。”
高门贵女最重要的就是脸面,即便内心不喜也要笑意盈盈,她教了这么多楚蕴怎么就是学不会呢!陈氏瞪她一眼,气急败坏地把人拽上了马车。
楚橙不喜欢皇宫,宫门深深太压抑了,一想到待会要见皇后和周元烨,人又蔫下去几分。她盼着入宫慢些,然而马车不解其意,一路疾驰转眼就到了宫门前。
到这里仆妇们就不得入内了,楚家众人由几位宫婢引着来到长秋殿。
殿中座次整齐列开,眼下已有不少人了。皇亲贵胄聚集之地最是讲究规矩,楚家座次靠门,众人入席后并不说话,殿中一片安静,倒是有不少男女偷偷打量楚橙。
左佥督御史的这位长女,样貌着实出众,殿内花儿一样的女郎们,就属她最娇。
楚橙正经危坐,觉得这宫宴真是严肃到无趣,她脊背都僵了。这时外头人影攒动,就见几名宫女又引着人进来了,是陆老夫人和赵氏。
目光相视间,赵氏朝她微微一笑,楚橙也笑了下。
见到陆老夫人和赵氏,楚橙不禁多望了几眼,却没看到陆长舟。也是,依照梦中的情景陆长舟是没有参加宫宴的,也不知那冷泉竹轩到底还是不是他的……
思及此,楚橙愈发心不在焉。倒是陆老夫人和赵氏落座后,盯着她看了许久,不约而同叹了声。
陆老夫人惋惜道:“你瞧瞧楚姑娘生的多好,八字合适人也温婉,三郎那根木头梆子,竟连她都瞧不上。”
赵氏也觉得可惜,但她天性豁达,宽慰说:“哎呀呀,人各有命此事急不来,三郎有自己的想法。”
“病成那样我如何不急!”陆老夫人冷哼一声,咕哝着:“他那臭脾气又冷又硬,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软和些……”
赵氏拉拉她的手,示意还在外边,尽挑好听的说:“三郎最是孝顺,肯定明白你的心意,说不准明日就给你带回个孙媳妇呢。”
陆老夫人也不是当真对陆长舟不满,冲喜娘子没着落她心急,犯愁说:“他要真有那个本事才好呢!”
殿内又安静了一会,只听外头高昂的一声唱喏,是平宣帝和太后到了,身后还跟着皇后和诸位宫妃,公主皇子们也在。
随着圣上到来,长秋殿中各色珠光相互掩映流光溢彩,皇家恢弘的气势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众人跪拜后落座,皇帝免了些不必要的虚礼,不多时大殿之中响起丝竹之音,宫宴终于开始了。一时间,身姿曼妙的舞姬伴着乐声起舞,宫妃那头不时传出轻快的笑声,气氛融洽一派和谐。
宴席中途,有人喝多了到殿外醒酒,楚橙滴酒未碰但也觉得闷,就和陈氏说了声,由一名宫婢跟着到殿外透气。
此时天已经黑下,长秋殿外一片明晃晃的灯火。楚橙在殿外随意走了走,行过拐角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对方是个宫婢,低头不住赔罪:“婢笨手笨脚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赎罪。”
楚橙没什么事,不过她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就像在哪里听过似的。她仔细去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明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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