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宅颇大,自出院子到正门,约一炷香工夫。

怪的是,一路跟着楚楚左拐右转,尹婵竟连谢家一人都没瞧见,也无丫鬟厮役。楚楚对此泰然自若,尹婵便也无暇顾及其中内情,走出大门。

原州不比京城,宅邸无甚规矩,兽头大门皆敞开,任凭进出。

这是尹婵头回看清原州的街巷。

昨晚夜深进城,睡意昏昏,眼下却不同,既有楚楚跟随,她卸去包袱,以一个原州人的身份,极尽新奇地走在这座西南之南的偏僻州城。

诚然,京城繁华,雕栏玉砌无需多说,但原州却有另外的一番风情。

四面巍峨高山,将这里拢成一片独有的土地。

于是屋舍便不如京城那烤做甜糕似的一块块摆列,恨不能把地皮全全覆盖。原州没什么排兵布阵的格局,更显得错落有致。

譬如这会儿,她与楚楚来到原州牧欧阳善的官邸。

刚巧官邸坐落在十字街正中,四面分别是客栈、酒楼、商铺和一处居宅。

若在京城,这四地必建得严谨整齐。

可尹婵却看到,客栈外有一块半屋高的巨石,石隙间淌着水,滴滴答答汇成溪,将客栈蜿蜒圈住,客栈由此名为“宿到碧溪里”。

再瞧官邸,因巨石占地大,它便被硬生生挤着。原该威严的官府,直接缺少半边,所缺处的墙壁还为迁就小溪,沿墙根堆放了不少鹅卵石,作以蝙蝠纹铺地。

乍看虽不伦不类,却有几分狂放不拘的样子。

尹婵哭笑不得,走进了客栈。

宋鹫此前已告知阿秀所住的客房,尹婵与楚楚上二楼,敲响了左手靠里的一间屋子。

“叩叩叩……”楚楚顺口同尹婵介绍,“小姐,这家宿到碧溪里客栈紧邻官邸,日夜皆有官差值守,您若哪日想住外头,便来这儿。”

尹婵不由记起初遇欧阳善时,他引以为傲的那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她把这事告诉楚楚。

楚楚面露惊讶之色,尹婵未等她说,便感叹道:“欧阳大人年纪轻轻,却已为主掌军政的州牧,更有此抱负,真是难能可贵。”

不提欧阳善的轻佻行径,他能将原州这般偏僻地,治理得如此之好,其间辛劳旁人怎知。

尹婵自顾回想方才出谢宅后,一路的所见所闻。

她以往从未亲眼见过京城之外的州府,只从旁人口中知晓,偏僻的地方,大多穷山恶水。

千里跋涉,一个月来途径郡县无数,城镇间何处繁华何处萧条,但有一知半解。抵达谷城时,她已做好原州贫瘠荒凉的准备,不曾想,这处山高路险、与世隔绝的州府,竟非她意想中的凋敝。

尹婵思忖,谁知身边的楚楚惊得连敲门也没顾上,掩唇噗哧笑了。

这笑倒无恶意,尹婵不解,又见楚楚调侃似的一挑眉:“小姐的赞誉倘若叫欧阳大人知道,他定要感动得嚎啕大哭。”

尹婵错愕地眨眨眼:“竟是这样吗……”

楚楚想起欧阳善平素的模样,恐怕还要夸张些,摇头失笑:“小姐不知,他……”

话忽然收住,楚楚皱眉往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尹婵跟着看去。

客栈里一切如常。

楚楚回头道:“没什么,或许是我听错了……小姐,阿秀姑娘是不是还睡着?”

尹婵也颇为奇怪,她们已敲了几次门,房里却无半点声响。

阿秀从不嗜睡。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楚楚想起方才的奇怪动静,沉声道:“此处不对劲。”

仿佛是为印证楚楚的猜想,话落同时,屋内的窗户猛地嘎吱一响,伴着布帛摩擦及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楚楚面色大变,霎时把门踢开。

屋内已无一人,独靠街的窗户大开,几个脚印若隐若现。

尹婵脸色唰的一白:“阿秀她……”

“被带走了。”楚楚在窗边发现了一张字条。

展开一看,上面写道:若要原州牧与小丫头活命,带一万两银票速至谷城苍盘山脚下。

“欧阳大人?”尹婵失神轻喃着上面的字。

楚楚肃道:“看来不止阿秀姑娘,欧阳善此前也在屋内。”

尹婵知道昨晚阿秀是由欧阳善领着来客栈落宿。

他此时再出现并不奇怪,只是,为何会被贼人掳走,目的是为阿秀,还是欧阳大人?

尹婵想让自己冷静,可一想到阿秀比她还小,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肯定怕极,不知有没有受伤。便忍不住双手揪紧,急得心跳无法平息。

楚楚没有给尹婵担忧的时间,字条随手塞进怀里,握住她正颤抖的手,冷静道:“小姐莫慌,无需听这纸上所写。楚楚向您保证,不出一刻,阿秀姑娘自会安全回来。”

她挑唇一笑,带着尹婵来到客栈靠街道的阑干处。

尹婵本焦急无措,却被楚楚格外自信的神情抚平了些不安,苍白着脸看她要做什么。

楚楚从袖中掏出一物,对着天放出信号。

空中霎时发出巨响,炸开一簇青蓝的烟花。

“没有一个人能在主子的眼皮底下,活着离开原州。”楚楚对尹婵笑了笑,“稍后会有异动,常事而已,小姐莫怕。”

尹婵已因那烟花面色愕然,听她这么说,美眸大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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