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听得烦,只说了一句随便,让宋于明自己决定。
于是他回了声“是”后便退了出去,随即又去了一趟景仁宫找海棠。
由于上次是虞鸢亲口决定,让他们二人共同处理宫宴之事,因此海棠只好照办。
两人一整日都忙碌在六司之间,要确认、检查、监督的事务太多,等终于忙完今日的工作量,已是深夜。
他们同坐在一张木桌前吃着晚饭,其实已经算是夜宵。
海棠抬眸瞄了他一眼,犹豫片刻,“喂”了一声,掏出一个银白色钱袋拍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宋于明淡淡问道。
“钱袋啊,你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是钱袋,我是问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就...”海棠移开视线,手里的筷子一下下戳着碗底,“上次你不是提醒我来着吗?我这人恩怨分明,不好送你别的,免得引人误会,便送你钱袋咯。跟银子一个颜色的,招招财。”
宋于明垂头看着那银袋,上面还特地绣了一个银锭子,针脚有些许凌乱,看来绣工不怎么样。
虽是如此,指腹却不自觉轻轻摩挲。生长至今,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如果冷刀不算的话。
“谢谢。”他极低声地道。
屋里安静,他再是低声海棠也听见了,于是扬起笑:“不客气,那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啦?”
宋于明茫然地抬起头,“什么一笔勾销?”
“你不会忘了吧?你之前还说过我疑心重的!”
他回忆了一下,“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什么叫好像啊?”海棠气愤道:“我可是记着你的仇记了好久呢,敢情你连这事儿都不记得了啊?”
“我不记无用之事。”说完,他便埋头继续吃饭。
海棠再是生气,方才也是自己先说的一笔勾销,便不好再同他置气,重新拾起筷子吃夜宵。
时间一眨眼便来到了中秋宫宴。
自先帝驾崩后,宫里还是头一次这般热闹。除了王公贵族之外,朝中大臣及其家眷也在邀请之列。
按照往年的规矩,原本是不会邀请大臣的,可今年毕竟是江临登基的第一年,总得借着什么由头来笼络一下朝臣们的心,中秋宫宴便是极佳的机会。
虞鸢今日起来之后便开始梳妆打扮,钗环首饰样样都是最金贵的,锦衣华服穿在身上更是足足有两斤重,因此直到晚宴开始,她都不能饮水,否则如厕实在太过麻烦。
到了宫宴即将开始前,虞家是第一个从玄武门进来的。
虞明本不愿这么早就来,可陈国夫人想着趁此缓和一下父女之间的关系,便硬拉着虞明过来了,顺便向陛下讨要了一个恩典,允许虞明进入后宫看望女儿。
虞鸢在外殿看见他们时愣了一愣,随即走过去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宫宴还未开始呢。”
陈国夫人握着她的手,笑道:“还不是你父亲,想着多日不曾看见你了,今日又是阖家团圆的节日,便大胆向陛下讨了个恩典,过来看看你。”
她当然知道不会是虞明要求的,她这个父亲,巴不得从未生过她才好。
“虽说是皇帝的恩典,但父亲身为一个外臣,还是别在后宫待太久了,免得落人话柄。”虞鸢说道。
话落,虞明顿时冷哼一声,“当初送你坐上后位你是一百个不愿意,如今倒是对你父亲端起太后娘娘的架子了。”
“女儿不过是在好心提醒父亲罢了,您不是一向最害怕被人抓住把柄吗?”
“你...”
“好了好了。”陈国夫人赶忙打断二人,“好好一个团圆的日子,怎么又吵起来了?看见女儿过得好不就行了?什么架子不架子的。”
“我费了这么多力气,她能过得不好吗?你们聊吧,我走了,眼不见为净。”说罢,不顾夫人阻拦,袖子一甩便离开了景仁宫。
陈国夫人无奈地看向她,叹了声气,“你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啊?”
“今日是好日子,我不想谈论这些。”她侧首唤来海棠,吩咐道:“再过一会儿宫宴便开始了,你先带母亲去落座吧。”
“是。”海棠躬身作请,“夫人,奴婢带您过去吧。”
陈国夫人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又叹了声气,随即便跟着海棠也离开了景仁宫。
虞鸢独自在殿内坐了一会儿平复心情,待海棠回来后,便同她一起去了集英殿。
正是暮色苍茫,炊烟四起之时,大殿之内已聚满了王公贵族和肱骨大臣,大家分列而座,等待着太后和陛下入场。
虞鸢走进偏殿,便看见江临正在等她。他勾起浅淡的笑容,朝正殿伸手,示意她先入场。
她虽不喜热闹,却从不惧人多的场合,于是挺直腰背,抬起下颌便朝正殿走去。
江临跟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像她的影子一般。
众人霎时安静下来,起身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众卿平身。”话毕,所有人纷纷落座。
虞鸢坐在江临的右侧,海棠给她斟了一杯酒,之后便是等待着江临说完话,大家举杯共饮之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这种宴会虞鸢也参加过不少,桌上向来是不会摆太多食物的,毕竟大家的目的也并不是来用膳,况且还得顾忌着旁人的眼光,一道菜都不会吃三口。
还好她来之前已填了点肚子,这会儿便只观赏着乐舞,时不时饮上一杯。
打扮过后她便再没进过一杯水,因此一不小心,酒壶就见了底。
她回头招了招手,待海棠弯下腰,同她耳语道:“是换了酒吗?怎么我喝着不像是以前的清台酒了?”
“回娘娘,是换了酒。宋总管说陛下登基是新人新貌,酒和食物,还有乐舞,都换了新人新花样。您喝的,是今年北境游牧民族进贡上来的莫回酒,宋总管说它入口绵、落口甜,可好喝了。”
虞鸢莞尔一笑,点点头,“是挺好喝的,宫宴结束后你也去拿一壶尝尝。”
“谢娘娘。”海棠也笑起来。
又一曲乐舞结束后,宴会进入了中途。
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虞鸢总觉得头有点晕,但也不是特别晕,于是向江临说明一声后,便提前离场去了后苑走走。
新鲜的空气进入胸腔后,头晕暂且舒缓了一些。她坐在凉亭里吹着晚风,除了海棠外,周围四下无人,只有一轮明月高高挂在夜空上。
海棠低声询问道:“娘娘,夜里有些凉,奴婢去给您取件披风来吧?”
她嗯了声,海棠随即离去。
许是这晚风吹得太舒服了,又许是酒劲逐渐上了头,她竟生出些困意来,于是靠着一旁的柱子阖上了双目。
大抵是这酒的后劲太足,她的睡意越发沉重,连有人给她披上披风都不知道。
江临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安逸的睡颜,那是他肖想过无数次的模样。
夜沉如水,明月看着他缓缓附身,在心上人的面颊上,轻轻印下一个珍重又虔诚的吻。
突然,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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