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京城外的凉州军已被吴将军一网打尽,京城内的也拔除得差不多了。”海棠将冰好的荔枝放置虞鸢身旁的茶几上,又将在上面睡觉的踏雪抱给了另一位宫女带出去玩。
虞鸢嗯了声,摘了颗荔枝边剥边道:“解决了就好,希望余下几只漏网之鱼也能尽快找到吧。对了,再过段时日是不是中秋宫宴了?”
“是啊,六司早早的便开始准备了。”说到这,海棠突然想起什么,“娘娘,您知道韫华长公主今日要回宫小住吗?”
她点点头,“知道,怎么了?”
海棠回头看了一眼门口,凑到她耳旁小声道:“长公主回宫说是想念宫中,趁着中秋回来小住,但奴婢听说,其实是因为驸马在外头有人了,两人现在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长公主这才回宫来眼不见为净。”
“你呀,少听这些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你们这般在私底下讨论,迟早会出事。”说着,虞鸢塞了一颗荔枝堵住她的嘴。
“唔...可不是空穴来风,听说是有人亲眼看见的驸马幽会旁的女子,坊间都传遍了呢。”
“那也韫华自己的事,她自己会处理。”虞鸢轻捏住她的耳朵,晃了晃,“你呀,在外人面前管住你这张嘴,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千万别说到别人耳朵里,知道吗?”
海棠配合地喊着疼:“啊啊啊,知道了知道了,谨记娘娘教诲。”
“净会演戏。”她嗔了海棠一眼,弯唇笑起来。
夏日炎炎,宫中因准备中秋宫宴,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许多琐事都得来过问虞鸢,弄得她好几日不曾得过空闲,连江临过来看望也没有时间陪他闲聊。
江临便自个儿坐在殿中,不是撸猫,便是随手拿了本虞鸢的书来看,视线时不时瞟向她那方,倒也满足得很。
今日终于得了空,在殿里憋闷好几日,江临便提出同她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虽是盛夏时节,御花园里的花却仍是争奇斗艳,尽态极妍。
虞鸢已有好长一段时日未曾来此处漫步,这会儿闻着花香,整个人心情都好了不少,连着绷了好几日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她看了一眼身旁气宇轩昂的江临,打趣道:“你什么时候娶个皇后回来,要再让我处理这些,我的寿命可就得大大减短了。”
江临眸中几不可察的暗了瞬,随即勾起唇,“大臣们时不时催一下也就罢了,儿臣来母后这躲个清净,母后竟也催我。”
“哪是催你,分明是我想快些将凤印交出去,你瞧瞧这几日我忙得。别人做了太后都是整日逗逗鸟,散散步,烧香礼佛,同宫妃们打打叶子牌,可你这后宫里除了我,还有第二个女人吗?”
他侧首看着她,笑道:“原来母后是想打叶子牌了。”
虞鸢站定,故作凶怒模样瞪向他,“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先帝在时我不喜那凤印,先帝去了我更加不喜。旁的太后都是颐养天年,怎的到了我这儿,做皇后做太后倒没什么区别了?”
“好好好,母后说的是。”江临回头看了一眼五步之外的宋于明,思考瞬息道:“不如这样,六司今后的琐事我都让于明来做主,他性子沉稳人也通透,处理事情一向令人满意,母后以为如何?”
提起宋于明,虞鸢也回头看了一眼,顺便将视线落在一起紧随身后的海棠身上,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来。
而后她点了点头,“是个好提议,正好海棠近日也闲,便让她同宋总管一起处理吧。”
海棠顿时瞪大眼睛,小幅度地疯狂摇着头。
可虞鸢全当看不见,收回视线同江临继续往前漫步。二人又走了一段,却在看见前方不远处的人时,稍稍愣了一下。
没想到韫华长公主也来了御花园。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们,愣了一下后朝他们走了过来,福礼道:“参见陛下,太后娘娘。”
韫华是先帝长女,先后所生,及笄不到一年便嫁给了如今的驸马,甚少回宫,因此与虞鸢和江临之间难免有一些生分在。
江临见她也只是淡淡点头,半字未言。
未免尴尬,虞鸢便开口问道:“韫华近日在宫中住得可还好?若是有不习惯之处,尽管派人知会景仁宫,海棠会处理的。”
韫华神色淡漠,唇角几不可察地牵了下,“离开再久这里也是我的家,怎会不习惯呢?劳烦太后娘娘操心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均是微变。
虞鸢面露尴尬,江临则皱眉看向她,冷声道:“皇姐这是无视朕吗?”
“皇弟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不过是感谢太后娘娘关心罢了,怎成了我无视你?”
话落,他负手而立,微抬下颌,“朕是天下之主,皇宫的主人也是朕,这里是不是皇姐的家,那得由朕来决定。”
“你...”韫华的脸色霎时青一阵白一阵,若不是身后的婢女小声喊了一句“殿下”,怕是她当场就要和江临吵起来。
但她不得不承认,皇宫里是否有自己的容身之处,的确全凭江临说了算。也正因如此,她对江临才更加愤恨
明明该成为皇帝的人,是她的亲弟弟才对。
当初那场刺杀,查出来的结果虽是前朝激进之人所为,但她一万个不信。若真是那人所为,第一个杀的应该是先帝,又怎会是太子?
再加上后来的宫变之事,让她更加确信江临早就对皇位有所图谋,她弟弟的死,极有可能幕后元凶就是他。
韫华忍下心中恨意,视线在面前二人身上逡巡,忽地轻笑了声,“怎么我以前不知,皇弟与太后娘娘关系如此密切?难道是我在宫外待得太久,错过了什么事情?”
虞鸢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可以不计较韫华话里藏针,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长辈,可她无法忍受韫华暗示她和江临之间的关系不寻常。
这番话无论是对她还是对江临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你的确在宫外待得太久了。”虞鸢极少用这般冷漠的眼神看人,此刻她便是如此看着韫华,道:“久到你都忘了,自己还欠着我东西不曾还给我。韫华,你何时还呢?”
此话一出,对面那人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
韫华吞咽一口,强装镇定,眼神却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看她,“我,我欠你什么东西了?你不要以为你,你是太后就可以乱说。”
“欠了我什么,你自己最清楚。”她仰首望了一眼天,抬起小臂,“日头有些烈了,海棠,回去吧。”
“是。”海棠上前扶她。
虞鸢转身前最后睨了她一眼,素来温柔的眸底此刻能刮起冰刀子似的,看得一旁的江临都不免怔了一怔。
回去的路上她一句话也未曾同江临说,他以为是方才韫华惹了她不高兴,却不知在虞鸢心里,竟细细回味起那番话来。
虽说那话让她深觉受辱,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也的确该与江临保持些距离。
她没问题,江临也没问题,问题出在别人身上,可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不在乎。
她与江临同样身处高位,断然不可能像旁人一样随心所欲,说话做事全凭着自己的性子来。况且,她与江临虽是继母继子,可到底年龄的差距上并不是一条鸿沟。
他们只差了八岁。
仅仅八岁而已。
也是该避避嫌了。
自那儿以后,江临总觉得虞鸢刻意与自己拉开了些距离。
虽然她并未拒绝自己来景仁宫看望她,也不曾拒绝自己与她一起用膳,但她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允许自己站在离她两步之内的地方。
甚至,在他递给她某样物件时,她的手也是特别注意着不去触碰自己。
江临有些烦躁。
就好像下棋的时候,自己明明就快要吃掉对方全部的棋子,可对方却突然来了一手起死回生,两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局面。
这让他一连好几日,都处在一个浑身戾气的状态下,连秦忠元与他商量朝事时,他都是说不到几句话,气氛便开始剑拔弩张起来。
只有宋于明敢如往常一样同他说话,今日还拿了几件琐事请他决定。
都是些宫宴上的事,例如选用什么酒水,乐舞名单也要他过目,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座位该如何摆放,类似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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