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月光清冷,却足够明亮,像层朦胧的白纱般笼罩在前方二人身上。即使他们背对着自己,可她依然知道,他们一个是太后,一个是皇帝。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明明是这样一层身份,她却亲眼看见江临俯身亲吻了虞鸢。

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江临常年在战场上,听觉自然比一般人要敏锐。他倏地转过头,一眼便看见不远处掩嘴睁眸的韫华。

电光火石之间,韫华转身就跑,可腿还没迈出三步,后颈便遭人猛地一劈,当场昏迷在地。

*

虞鸢是被海棠叫醒的,她揉了揉眼,这才发现自己竟靠着柱子睡着了。

海棠将披风给她披上,扶她起来,“娘娘这是酒劲上来了?怎的靠在这儿睡着了,还好奴婢回来得快,否则娘娘就要着凉了。”

她笑了笑,“谁知那莫回酒喝着甘甜爽口,后劲竟这般足。我等着等着,这脑子就跟灌了铅似的越发沉重。”

说着,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又道:“真是困了,我们快些回去歇息吧。”

“是。”

海棠搀扶着她前行,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紫宸殿内。

袅袅烟雾自香炉里漂浮升腾,两盏宫灯仅照亮了桌案周围的位置,鹅黄的光投在前方,能清楚地看见坐在椅上,仍在昏迷中的韫华。

夜已深,脑中的混沌逐渐退去,她皱起眉,缓缓睁开双眼抬起头来。

“醒了?”

她猛地一惊,朝声音来处回头望去。

只见江临隐在身后的黑暗里,向她缓缓走进,逐渐暴露在烛光之下,一双眸子阴戾至极。

韫华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步步后退,直至身子撞到桌案边缘退无可退。

她吞咽一口,颤抖着声音道:“你想做什么?我可是长公主!若是我平白这么死了,你也别想逃脱干系!”

“谁说折磨人的方式只有死亡一种?”江临在她对面负手而立,微抬下颌,冷眸半阖,“听说朕的小外甥快七岁了吧,还从未见过他一面呢。”

韫华登时浑身一震,血液被瞬间冰冻似的,脸色煞白。

她什么也来不及想,立刻扑至江临脚下,抓住他的衣摆哀求道:“今夜之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你放过跃儿,皇姐求你了,就看在我们曾经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份上,不要对跃儿下手,我求求你!”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曾住同一屋檐下啊,朕还以为皇姐从未注意过呢。”

江临蹲下身,瞳仁中倒映出她畏惧的模样,沉声道:“原本皇姐不提,朕便也不想计较儿时之事,可如今皇姐提了,那朕倒想问一句,你们姐弟二人曾有一刻...把朕当过人吗?”

攥着衣摆的手逐渐松开,韫华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起来。此刻的江临在她眼里,不像是一个帝王,更像是一个来寻仇的恶鬼。

尤其是那双眸子,黝黑的瞳仁看似平静,可她知道,那平静下面暗藏着将他们姐弟千刀万剐的汹涌恨意。

这让她想起了十三年前那个眼神,那时他也是这般看着她,似乎想将他们剥皮饮血,噬骨拆肉一般。

那时的自己毫无畏惧,她坚信自己的弟弟一定会坐上皇位,因此对于这个出身卑贱,父皇厌弃,却又与他们同住凤仪宫的人,她与江诚几乎是拿他当最下等的奴隶使。

她从未想过,这个人有一天会万人之上,会反过来将她踩在脚底下,自己的生死会在他一念之间。

韫华几乎绝望地闭上眼,声音略微嘶哑地道:“是,从前种种都是我们的罪,你想杀了我,或是将我做成人彘都可以,我无力反抗。我只求你,放过跃儿,他还小,他是无辜的。”

“难道当初的朕就不无辜了吗?”江临站起身,阖眼冷静片刻,“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将你做成人彘,不过今晚的事情,如若让我从别人口中听见一个字,我就让人砍下外甥的一个手指头,超过十个字...“

他缓缓勾起一抹瘆人的笑意,道:“你就会在你的午膳上,见到你儿子的头颅。”

话落,韫华的脸霎时间像被抽干了血液一样,比起方才更加惨白无色。

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吞咽一口后,颤抖着身子磕了个头,“谢...陛下开恩。”

......

韫华离开紫宸殿后,江临在黑暗里坐了许久。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豁达君子,若不是今日发生此事,他是真的准备往后将韫华慢慢折磨致死。

可现在的他不能,他与虞鸢之间还未成定局,他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不行。

这世上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不能放下她。

即使成为小人、成为窃国贼、成为世人唾骂之辈,他也要将她牢牢抓在手里,绑在身边。

因为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

翌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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