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江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随风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他好像说错话了。王爷只要是眯眼睛,基本就是生气了。

随风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他害怕殿下一生气,直接把他从窗户踹飞出去,然后牵动伤口。

“我来吧。”

封凝推开了门,门外的风雪此时小了许多,只是她身上还有些寒气。封凝将补药放在桌上,又解下了自己的披风。

里面的荷花袄子藕粉色,倒是赏心悦目。今日封凝化了淡妆,看着像江南三月的春雨,温润柔和。江淮轻咳两声,有些不自然道:“你怎么来了?”

随风偷偷憋笑,他怎么就见不得他家王爷这别扭的样子呢。明明心里想着让人家上药,可嘴上却半分都不饶人。就算主动挽留一下,也不见得就丢了男人的面子。

“来给殿下送药。”

封凝缓缓走到床榻边上,随风早就已经识趣的退出去了,还非常贴心的掩好了门。封凝的目光聚集在江淮的衣裳上,那领口都捂得很严实。

他方才还在上药,见自己进来马上就穿好了,好像她要占什么便宜一样。封凝只觉好笑,初见那日江淮还毫不忌讳的脱衣裳。

如今越来越拘谨,她倒成了话本里霸王硬上弓的坏人了?只是封凝不知,当时江淮已经将她视作一个死人,所以才不在意自己不着寸缕。

现在他逐渐习惯自己的世界,多了一个温声细语,体贴入微的女人,便不能再像那时。

“随风手重,还是让妾……阿凝给殿下上药吧。”

江淮默不作声,封凝便打开了那个小药瓶,取了指甲大小的药膏,均匀的在江淮的伤口上弹开。江淮只觉得伤口处传来密密麻麻的酥痒,伤口愈合时大抵也就是这样了。

“疼吗?”

封凝的手指轻柔的擦过那些结痂的伤疤,江淮摇了摇头。封凝又取了些药膏,眼眶有些湿润:“殿下也是血肉之躯,怎么会不疼呢?

江淮闭上眼眸,缓缓问道:“想你爹了?”

她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光,压抑着哽咽的声音道:“殿下见笑了。”

他抬手在封凝的眼睛上抹了两下,动作有点粗鲁,几乎弄疼了封凝的眼睛,但她知道江淮是想为她拭去泪珠,所以她没有躲开。

“哭什么。”江淮叹了一声:“眼睛哭瞎了怎么办?”

……

封凝强颜欢笑,她就知道江淮说不出什么动人的话。她为江淮将纱布缠好,“殿下,你受过那么多伤,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吗。”

江淮慵懒的哼了一声,双唇轻启,道:“委屈什么,委屈跟谁说?”

他从小便没有母妃,虽然皇后领养了他,但却没有拿他当过儿子对待。江淮一直都知道,在皇后的眼里他不过是用来争宠的工具。

所以江陵出生以后,他就更不受宠了。他不知童年是什么,只知道刀剑无眼,死人堆里活着回来,就是万幸了。

委屈,有什么用呢?像他们这样的人,生来便注定了腥风血雨。纵然满腹心事,也只能和伤痛一并咽下。

说出去除了别人取笑你,你什么都得不到。

封凝轻轻拂过江淮背上那些陈年疤痕,道“殿下日后若有委屈,可以同阿凝说。”

江淮挑了挑眉,他怎么感觉封凝是把他当成小孩子了。受了委屈还要告状,他嘴角不经意的勾起了一抹微笑。

“殿下,药上好了,我帮您把衣裳穿上吧。”

说罢,封凝便拿起了江淮的里衣,“殿下,再过今日便是春分了,您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可否陪阿凝上街走走。”

这几日快把她闷死了,可她若自己上街,也不太合乎规矩。封凝好想念外面的空气,王府里虽然锦衣玉食,可是少了些人间的烟火气,而且未免冷清了些。

“你想出门?”江淮自己将衣裳整理好,然后抬眸回道:“过两日我要去丞相府,你随我一同去。”

封凝蹙眉,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丞相府便是楚尘的家,她害得楚尘残废毁容,哪有颜面踏入丞相府的门槛呢?

“谁要敢说一个不字,本王打断他的腿。”

似乎是看出了封凝的犹豫,江淮补充了一句。封凝点了点头,有些事情并不是不面对,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

她若能打开心结,当然是极好的。就算不能,至少也要当面跟楚尘说声抱歉。

江淮似乎总能轻而易举的看穿她的心事,封凝歪着脑袋想了想,江淮若是个真心喜欢她的夫君,倒也不失为一个良人。

只可惜,他们这桩婚事,只是权力的结果。她与江淮貌合神离,注定不能跟寻常人家那些相公娘子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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