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住的长安宫离朱雀门很远,封凝随江淮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手指和脸颊都被风雪吹红,才看见长安宫的牌匾。封凝想起十二岁那年跟爹进宫赴宴,在御花园中迷路了,还好有个少年为她指路。封尧后来托人调查,小太监和侍卫全都搜了个遍,却没找到那少年的踪迹,封凝准备的谢礼也就没送出去。
皇宫是很大,但也很空旷,只是站在这里心中便生苍凉,若是住在这里呢?若是死在这里呢?封凝暗自庆幸自己嫁给了废太子,她不想把一生都浪费在跟别的女人争夺夫君的恩宠上。
大老远瞥见江淮的身影,殿外侍候的太监便进去通报了。稍待片刻一个身着粉衣的宫女行色匆匆的出来。
“奴婢粉蝶,恭迎翊王殿下,参见封侧妃。”
江淮随意挥挥手,那丫鬟便做了个揖:“皇后娘娘在殿内,等两位主子进去。”
按照礼朝的规矩,侧妃新婚翌日要给王妃请安。翊王府没有王妃,故而要给皇后问安敬茶。封凝朝着两手掌心吹了口气,搓了搓已经发僵的手指。她担心一会儿握不住滚烫的茶杯,出什么岔子就不妙了。
进了长安宫的正殿,珠帘纱帐,皇后斜倚在榻上,映出一个朦胧的轮廓。虽还未看清皇后的面容,但封凝的记忆里,纱帐后的女人雍容华贵,端庄大气,只见过一眼便可以过目不忘。
殿内不止皇后及宫女太监,一排的紫檀木椅上坐着几个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有几位封凝曾见过的,也有素未谋面的。她们看向封凝的目光,多半是同情和打量,只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姑娘对她充满敌意,仿佛要用眼神剐了她一般。
封凝是第一个活过洞房花烛夜的翊王侧妃,她们难免好奇她有什么过人之处。
“儿臣参见母后。”
“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两根细如青葱,沾满豆蔻的手指将纱帐的一角掀开,封凝便用余光瞥见了那风韵犹存的女人,在榻上缓缓坐正。她面色似有病态,并不红润,但眉眼间的威严仍旧不减半分。
“淮儿、阿凝,不必多礼,”皇后笑意吟吟,“快起来吧,地上凉,仔细得了风寒。”
粉蝶早已端着茶水一旁候着了,江淮抚平衣角上的褶皱,才见封凝迟迟没有起身。她双手置于面前地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再起身接过粉蝶递来的茶杯,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皇后娘娘请用茶。”
皇后顺手接了过来,轻抿一口。正当众人以为她要放下的时候,皇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那坐在一侧锦罗玉衣的女子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帕,依稀能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这奉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受茶的人饮的越多,便越彰显了对新妇的满意。如此看来,皇后大抵是很喜欢封凝了。那女子眼中噙着泪咬着唇,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淮儿近来身子骨可好?”
江淮勾了勾嘴角,道:“劳母后记挂,儿臣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听闻此言,皇后的脸色变了变,但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一瞬间的厌恶和愤恨被封凝不经意地捕捉了。封凝对皇后和江淮的关系略知一二,都是王府里的婆子叮嘱的。他的母妃是先皇后宁氏,如今的皇后只是他的养母。
当年江淮尚在襁褓之中,先皇后便病逝了。皇上将江淮交由当时还是淑贵妃的皇后抚养。可是好景不长,皇后并没有一直将翊王视如己出,她膝下后来有了禹王。江淮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群臣力主江淮入主东宫,认为他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江淮也不负众望,在夺储之争中胜出,而禹王则在这场斗争中被贬为襄阳王,驻守封地,无诏不得回京。当年到底发生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太子被废这三年来,许多朝臣都以为自己站错了队,生恐违逆了陛下的心意,便弃了翊王,转而去支持禹王,禹王也在上个月回京了。
虽然思绪万千,不过封凝并没有过多的显露。她对这些斗争纷扰无意。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危险。最接近权力旋涡的那些人,大都不会善终,这是爹生前教给她的道理。
“淮儿说笑了,”皇后用帕子掩饰自己的情绪,仍旧笑意不减:“今日正赶上你的这些妹妹,也来拜访本宫。你可还识得,这是安国侯府的永安郡主。”
那女子擦擦泪痕,福了福身:“永安参见翊王殿下。”
江淮只是颔首,一双好看的眼眸仍然看向自己面前的地砖,永安郡主又坐了回去,看向封凝的眼神怨念更深。
封凝当听到安国侯几个字时,便什么都明了了。怪不得这女子看她的眼神奇怪,原来她就是安国侯世子谢子卿的妹妹谢永安。
自己害得谢子卿尸骨无存,她的怨也不是没来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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