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曦的第一缕光穿过床幔,照在了封凝精致的眉眼间。她恍惚地从睡梦中苏醒,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
余光瞥见身侧不着寸-缕的江淮,封凝还觉得有些别扭。她还没习惯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床共枕,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封凝缓缓坐起身来,想叫醒紧闭双眸的江淮。她如今是江淮的侧妃,翊王府又没有正妃,按照宫中的规矩,今日她要随江淮进宫觐见皇上皇后。
江淮是先皇后之子,在江淮尚且年幼时便病逝了。皇上便将当时还是翊王的江淮交由淑妃抚养,也就是当今的皇后。
封凝唤了几声,江淮都没有反应。封凝便用手推了推他的手臂,这才发现江淮的身体一片冰凉。
见此情形,封凝心头一惊,该不会……
她不愿意往哪处想,只是此情此景,似乎也没更合理的解释。
她颤抖的手指轻轻凑到江淮唇上,发觉他已经没了鼻息。封凝惊恐万分向后退去,直到肌肤触及了身后的墙壁。她双臂环膝将头埋在其间,拽着被衾瑟瑟发抖。
他是礼朝的战神,他曾叱咤风云,剑指沙场,也曾鲜衣怒马,观遍山河。
可他现在死在了自己手上。
谢子卿是这样,楚尘是这样,江淮亦是这样。没人能逃得过,这就是宿命。
一滴清澈的泪珠,打在江淮的手背上,封凝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抽泣,然而不争气的泪水还是争先恐后的掉出来。
她活着就是一个祸害,除了给别人带去无妄之灾,她什么用也没有。
若是她死了,便不会再有无辜的人因她而死。除了长姐也不会有人为她的死掉一滴眼泪……
封凝果断抽出江淮别在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自己脖子上抹。倏地,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匕首夺了去。
“殿下……”
江淮醒的很早,五更天的时候便睡不着了。他也不习惯身侧突然多了一个人,外边天寒地冻的,他不可能真的把这个女人扔出去。
封凝做了什么梦江淮不知道,但他几乎一整晚都在听她说梦话。她变着法的求饶,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
起初江淮还觉得很吵,后来竟也慢慢习惯了。
临近卯时过半,江淮要运功压制体内的寒毒,此法闭塞经络,封住心脉。不曾想这小女人以为他死了,竟动了殉情的念头。
还好他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本王还没死,”江淮收好匕首,坐起身来:“用不着殉情。”
封凝怔了一下,手指轻轻擦干眼角下的泪痕,翊王似乎以为她想殉情,其实她只是不想伤及他人性命,所以打算自刎罢了。
她若解释了,岂不是拂了翊王的颜面?翊王要是一个不高兴,说不定会抹了她的脖子,封凝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正当封凝胡思乱想时,江淮低沉的嗓音又响起了:“哭了?”
“没哭,”封凝眨了眨眼,这是她最后的倔强,“眼睛进沙子了。”
江淮轻哼一声,没有拆穿封凝。
“随风,备膳。”
话音未落,窗外便掠过一抹黑影。封凝还在张望,江淮已将衣衫一转,稳稳地披在身上。那衣衫盖住了他身上所有的伤疤,外人只知他是一代战神,看他高高在上,怎知他走过的苦与乐,经历的痛和伤。
封凝温软的声音传进江淮的耳朵里:“妾身帮王爷更衣吧。”
江淮一滞,道:“不必,本王不习惯旁人伺候。”
封凝出神之际,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进来了两个婆子将床上的合-欢布撤下。两人偷偷觑了一眼江淮和封凝,便喜笑颜开的下去了。
封凝隐约明白了,那带血的白布到底是做甚么用的。她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若不是翊王,她两许人家,又不见红,定是要被下人嚼舌根戳脊梁骨的。
她感激的瞥了一眼江淮,他却在闭目养神,没有看到封凝的神情。
不多时,再有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将早膳布置在桌上,又将吹熄的喜烛拿走。
江淮的声音打断了封凝的出神,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吃?”
封凝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坐到了饭桌边上。翊王府的早膳比将军府的精致多了,许是因为爹不讲究这些,吃穿都随意了一些。
香气扑鼻的薏仁小米粥,用勺子舀一口喝下暖暖的。一品官燕是用小火慢炖,汤汁浓而不腻。枣泥酥是封凝尚未出阁时最爱吃的点心,甜中带脆,百吃不厌。
只是那时府中没有手艺好的大厨,封凝便会跟紫荆偷偷溜出府去,光顾街角的那家点心铺。娘总是因着这事训斥她,一个姑娘家那么馋嘴,以后夫家要嫌弃的。
爹和兄长都会维护她,娘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死老头子,看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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