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八年徐州战火绵延,楚军奋战三日,击溃反贼和邱国精兵士气大涨,顺利过河追击敌军。只是赵玥此人狡诈非常沿途皆有伏击布阵战况焦灼。
赵明修立于淮水河边,这条河绵延千里横穿了整个大楚,大楚国土之上的所有生灵皆是从淮水中孕育而出,这是一条母亲河她以她宽广的胸怀,为所有的生灵供给着生命来源。
沿着这条河,往西南方向而去,延伸出无数条分支各自向前又不知何时汇合,而距离此地八百里外就是柳州。
王福打远出来抬头看着站在堤岸之上静默地眺望着远方的帝王。
帝王向来喜怒不言于表,他这御前第一人却是需要时刻揣摩出主子的心情。
如今战事大胜,陛下心情应该极好才对。
可看上去,却又像是心事重重。
是惦记着战事?
赵玥这人着实是够蛊惑人心也不知他如何能够说动邱国人,不停地派兵增援,若非是北齐成堪身死而北齐王室为了争夺王位而内乱无暇擦手大楚的战事,在派出了的那一万精兵被击溃后,再无动作。
如今敌军节节击溃,呈崩塌之势。
打了大半年的仗,王福也觉着身心皆惫。
他思索着,却见侍卫手中握着信,匆忙走来,“王公公,柳州来信。”
王福一惊。
柳州。
是了,陛下眺望着的方向,不就是柳州的所在。
那里有着让陛下思念之人。
也不知那位小祖宗在柳州可还安全。
王福突然就明白,为何如今战事大胜,陛下心中也无甚喜色。
他捧着那封信,轻轻地走上前来,“陛下。”
半晌以后,那封信终于翻到了结尾处。
而年轻的帝王,似是心情终于好了一二分,冷淡的眉眼,被笑意侵染。
王福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如今敌军溃不成军,无需您在战前亲自督战,不若”
他的小小心思才起了头,便被赵明修看穿,赵明修垂眼看他,“你若是赵玥,此刻你会如何?”
王福一愣,被难住了。
赵玥那个疯子在想些什么,他可完全猜不中。
不过陛下问了,他也只好绞尽脑汁的思考,“若奴才是赵玥,如今奴才必是退至安全之地,重新布局,重振士气,重等时机反攻”
赵明修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如何,只淡然道:“你错了,他可不是个正常人。”
河面上似带着鱼腥味刮起了一阵风,他微微眯眼,似寒潭般的墨色双眸中藏着前尘往事。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朕在何处。”
“他就会在何处。”
王福没有听明白。
泗水镇一向热闹,且有愈发热闹的趋势。
赵云兮坐在马车里,轻声叹着,“也不知赵阿洵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徐州离柳州八百里远,一封书信,再快也得三日才能送达。
这趟柳州之行,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她一定要让赵阿洵也知道。
世界之大,可真是无奇不有。她经历的事情,真是离奇非常。
也不知徐州战事如何了。
何时战事大胜,赵阿洵可以放下朝事同她一起看看各地的离奇事,就好了。
修缘坐在一旁,“唉,也不知师父有没有收到我的信。”公主说要给陛下施主送一封信去,他对师父日夜思念,也忙写了一封信,请公主帮他一起送到师父手中。
赵云兮看了他两眼,犹犹豫豫的想要问上一问,她并没有让白琅将盛越主仆二人赶走,自打在向柳驿站歇下后,白琅同她说盛越为修缘煮了一碗面开始,这二人就亲近了起来。修缘竟然也会一日提上一句盛越。
“盛施主煮的面条可香了。”
赵云兮无言以对,这小道童竟然就被一碗汤面给收买了,真是不够义气。
只是盛越这两日除了给修缘煮面以外,偶尔同他说说话,也没有在修缘面前提过身世。
不知过了多久,忽而赵云兮听见了一道尖锐的仿佛要刺穿旁人耳朵的哭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撩开了帘帐,朝外看去,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入了泗水镇,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而传出那道哭声的妇人,匍匐在地,嚎啕大哭,“那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呀,官爷,您就大发善心,送我入京都,让我同我的女儿相认吧。”
赵云兮让白琅停车,依靠在窗边,近距离的围观着前两日常镰欲言又止了好几回,都不知该从何开口的怪事。
被妇人紧紧抓住了衣袍的官兵,用刀背将妇人推开,将军有令,虽这些人混缠着想入京,也不能太过无礼。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里头真有长公主血亲,又如何是好呢?
官兵压下了怒火,像是处置之前已经发生过无数回的认亲戏码一般,冷静问道:“你说你是长公主生母,总得拿出证据来。”
“证据呢?”
妇人的哭声依旧嘹亮,“官爷,那是我当年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母女连心,您让我见到她,一切就明明白白了。”
官兵深吸了一口气,这些刁民为了荣华富贵,整日里只会胡搅蛮缠,让人心烦。
见已经问不出什么话了,官兵点了身边两位同僚,“带回去再说。”
周围一堆围观的百姓,官兵烦躁的挥手,“还不散了,妨碍公务,都想去牢房走一圈是不是?”百姓们这才一哄而散,似是对方才之事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这都是今日第二起要死要活,要上京都认亲的了。”
“可不是,这些人还真以为自己哭一哭,闹一闹,就能飞黄腾达了?”
赵云兮看完了整个过程,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这样的戏码,在柳州到底发生了多少起。
修缘突然就转头来看着她,似是疑惑,“姐姐,你说那位女施主明明都不伤心,眼中都没有泪水,为什么要嚎啕大哭呢?”
这个问题着实是问出了精髓。
赵云兮拍了拍他的脑袋,语重心长道:“因为他们原本哭不出来,却又想让别人以为他们在哭,所以心虚的越来越大声,哭的连自己都信了自己真的在哭。”
修缘开始认真的思考她这段话的意思。
“走吧。”赵云兮吩咐下去,马车继续往前进。
王将军今日在泗水镇停留,等候她的到来。
外头不知经过了哪个地方,好似又有人哭天抢地,口中念着多年前被迫与女分离,而今只想再见她一面的戏码。
她的身世,早就随着父皇的离世而泯灭在时间尘埃里。偏偏现在成了这些人口中的荒诞谈资,她是个懒散不计较的性子,但若说是不生气,那自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愈发无理混缠,不就是愈发为她父皇母后脸上抹黑?
父皇母后离她而去,她这做女儿的,如何容得旁人肆无忌惮玷污他们的清白。
她父皇是怎么样的人,她当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能亲手为她启蒙,为她千思万想才取下名字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在她出生那日,将她从生母身边带走呢?
她完全不信。
所以,她肯定不是这些人口中说的那般,被迫与生身父母分离。
柳州,她是得好好待上几日。
泗水镇距离柳州州府不过十里地,王将军是清晨来此,在此待了两个时辰,就被上报了两起自认长公主血亲的事件。
柳州是圣祖帝龙潜之地,当年圣祖帝在此,力王狂澜,阻挡西戎铁骑进犯,护住了这一方百姓快二十年的安居乐业,如今可是要被满大楚的百姓嘲笑,颜面扫地,待到日后他入京都述职之时,又该如何面对满朝同僚。
“将军,长公主的车驾快到了。”随从匆匆跑来回禀。
王将军打理了一回着装,缓步朝着大门去。
这位在柳州人口中传了三个多月名号的中心人物,如今悄然而至。
轰轰烈烈的入京认亲的癫狂戏码,可算是要落下帷幕。
他到达门口时,便瞧见一辆青帷小车驶来。
这位不过才十八岁的长公主,当年他也是见过的,只是那时她是小小的一人,是圣祖帝的掌上明珠,谁能瞧出来她是被圣祖帝捡回来的呢?
赵云兮踩着马凳,刚站稳,便听见一道苍老之声,“老臣,见过长公主。”
她抬头看去,便见一位身形足有九尺之高,她需得费力仰头才能看清模样,头发花白,穿着银甲的老者。
“王将军不必多礼。”
她心下略一思索,王将军年过半百,当年在她父皇麾下时,也才是个年轻小伙,而今成了整个柳州军政总督,民间威望何其高,怎可能镇压不住民间传言,让传言绵延至今。
王将军苦笑一声,顾不上寒暄,只道:“公主想必已经听说柳州近来的传闻,老臣无能,至今不能平息传闻。”
赵云兮轻叹,这种人心里头长出来的贪欲,旁人又如何能够轻易将此给拔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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