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手把他的手机扔了过来,指了指主屏上的时间。
“喏,看清楚了,你已经回来三天了。”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也就是说,我醉了三天?”
文晏虽不是我家里新来那二位酒蒙子,但常年自己一个人坐在前妻遗像前一罐又一灌的小酒喝着,还真不能说他没酒量。
文晏告诉我,他这次是被村长叫回来的,村里这几年变化特别快,打算搞旅游开发。
前些日子有个风水师,说他们村口这棵老枣树占了风水眼,如果换成财神庙,准保村里的老板们日进斗金。
事实上,现在不少村子里也都盖上了庙,一来这样看起来更有宗教文化气息,二来各家各户捐钱盖庙也是功德,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他们是让你回来投票,决定是否砍了树盖庙?”
“我没同意,小时候我爷爷给我认了它做干娘,我跪过,也上了香。”
“抱歉,你干娘可能已经……没了。”
耳畔,机械的轰鸣声嗡嗡作响,估计现在正在用钢丝绳拔树根吧。
文晏苦笑着摇摇头。
“你说这世间人都怎么了,他们,哪怕没认过干娘,小时候哪个没吃过上边的枣子,吃着人家的,还得为了他们所谓的虔诚,砸了人家的锅。”
“这事怪不得信仰,是人心,人心才是这世上最难以捉摸的。算了,反正你也不住村上了,晚点再精神精神,我带你回去吧,你媳妇儿在家炖肉汤等你呢。”
文晏虽说没有那些大老板有钱,但出名的大律师可是社会名流,听说去年老村长打算退休卸任,提名最多的就是文晏,可见文晏在村上的话语权有多重了。
“恐怕咱还真走不了。”
“咋,还惦记着你那位女同学?”
他瞪了我一眼道:“你应该懂些玄学吧?可以通阴阳是吗?”
“要收费的哦。”
“钱不是问题,上几天村里连续发生了两起悬案,我想让你帮帮忙。”
“那钱,怎么算?”
文晏伸手拍了拍我的大腿道:“你,刚才摸了我,还用腿夹了我,我有收过你的钱吗?”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竟无言以对。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文晏三天未进食了,肚子里饿的咕咕叫,我随便给他煮了点面吃。
那个姓白的小护士又给我们做了两个菜送了过来,她坐在炕沿上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文晏吃,也不急着走。
“你故意的是吗?”文晏开口了。
白婷:“我……对不起,是我爹让的,文晏那棵树留着没用的,你别再执拗下去了,已经砍了。”
“你小时候也认过干娘吧?”
白婷低着头又道:“上几天那个风水师说了,咱们村之所以死人,就是因为那棵树挡住了运势,树木年份久了,就会吸取附近的阳气的。”
文晏捧起碗,一股脑似的把最后那点汤汁全都赶进了嘴里,桌上白婷送来的小菜却一口没动。估计他是怕了,怕白婷再给他下药。
“有这个说法吗?”文晏望着我问道。
我笑道:“如果人死了,大家还在谈论他该不该死,有意义吗?”
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动静,听动静,应该是几个白天在田间耕作的老人回来看到老树倒了正在叫骂。
不多时,老村长,也就是白婷他爹跑了过来。
“文晏你醒来就好,快去看看吧,你四大爷在闹事呢,只有你能劝住呀。”
文晏吃饱喝足,跳下炕头活动了下筋骨,镇静剂的药效还未散尽,依旧头疼欲裂。
在北方农村,一个村子里几乎都是沾亲带故的,文晏在辈分儿上要叫那位四大爷,但也不是什么直系亲属。听他说,早年闹饥荒,是文晏爷爷偷着给了四大爷一小包棒子面,这才让四大爷一家挺过了那个吃人的寒冬。
所以一直到现在,四大爷对文家一直是感恩戴德。
村口,老树已经被锯成了无数端,乡亲们每个人手中都抱着“干娘的残尸”打算回去打家具或者做块菜板。
几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指着他们破口大骂,有的情绪过于激动,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忘本,你们这是忘本呀!会遭报应的!”四大爷颤抖着大手指着这群年轻人道。
“老哥,您别激动,您看,这事已经出了,咱也拦不住了不是。”村长上前赶紧宽慰他。
“老白头就属你最不是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嘴上说的好,可背地里是你一直给他们撑腰!老白头啊,人在做天在看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呀!”
“爷爷,爷爷,您别说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身旁边使劲儿拉扯着四大爷的衣角。
村长叹了口气,把我和文晏从人群中推了出来。
“我的话你不听,文家人的话总能听进去吧?”
四大爷浑浊着老眼抬起头,目光落在了文晏身上,然后就见他瞳孔猛地一缩,又看向了我。
“你……你……你……”他指着我,慢悠悠走了过来。
在场上百人的目光也都齐齐落在了我身上。
待得他走到我面前后,只听他开口道:“什么时候连一个死鬼都有资格对我们村的事指手画脚了?”
说罢,四大爷竟挥起拳头直砸向我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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