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生揉着屁股,笑嘻嘻地进了宅子。人还没进屋,就跳脱着喊:“老祖宗,今儿有什么好吃的没有?”活脱脱是被宠大的孩子。

谢知许与姬二娘也回到了入住的邸店。

谁能想到,正巧遇到了赴宴归来的使团大臣悉薰热。他瞧见谢知许,还没打招呼,脸就先冷了一半。

谢知许走上前去,与他行礼,悉薰热从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为首的都走了,使团里的旁人便也不用给谢知许什么面子了,一队人很是有默契地装作没看见谢知许这个大活人,彼此说笑着进了屋。

谢知许也没当回事,为他们让出了条道,自己在灯下立着。

灯火通明,却唯独将他落在了阑珊处。

这人世的喧嚣热闹纷纷与他擦肩而过,却不肯回头给他一个眼神。人群聚了又散,谢知许却总是孤身一人。

等人走尽了,谢知许便也朝着姬二娘笑笑:“走吧,我请小厨房给你做当时病中想吃的槐叶冷淘。”

他怕爱热闹的二娘跟着他觉得委屈,还有心思哄二娘。他的情感这样细腻,不用姬二娘说话,便读出了她的失落;唯独他自己的失落,没人作陪。

姬二娘想了想,抓着他的手腕飞一样地往小厨房跑去。谢知许跟在她后面,踉跄着往前跑。晚风、月光落在他的脸上,像是一触即破的美梦。

到了小厨房,他们也不从正门进,反而偷偷摸摸从后院拿了一桶泔水。那泔水又黑又臭,蚊蝇乱飞,还飘着几根看不出品种的菜叶子。

姬二娘笑眯眯地,踮脚靠近了谢知许,凑近了他的耳朵,悄声说:“阿恕,一会儿不要说话哦。”

她的眼睛那样亮,让谢知许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只有深深看着姬二娘,无声地点头。

姬二娘便仍旧一手拉他,一手提起了泔水桶——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就这么一手稳稳当当地拎起了满满一桶水。

谢知许忙伸手要接,姬二娘却一脸得意地避开了:“我力气很大的,别瞧不起我!”

“不是小瞧你,”谢知许解释:“我只是不想让你受累。”

姬二娘摇头:“才不会呢!赶紧走吧!”

说着,又加足马力,直往一处小楼而去。

张峄正跨坐在二楼的台子上,翘着二郎腿吃荔枝,远远瞧见姬二娘与谢知许,叉着腰问:“你俩还记得来看小爷?他奶奶的……”他话还没说完,就捂着鼻子远离了姬二娘:“他大爷的,你提着泔水来看小爷啊!”

姬二娘拉着谢知许,径直上了二楼的看台,她放下泔水桶,一股脑把张峄往出推:“一会儿要是有人想上楼,记着拦住哈!拦不住我打你板子!”

果然泼皮无赖之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心灵相通的,张峄把手心里的荔枝皮扔进泔水桶,摇头咋舌:“姬二娘啊姬二娘,最毒妇人心!”

说着便抱着胳膊扬长而去,那一身漂亮的吐蕃舞娘衣衫穿在张峄身上,搭配着他大爷一般的走路姿势,真是要多违和有多违和。

姬二娘回头朝谢知许吐吐舌头,眨巴着眼睛郑重说:“阿恕,你看哦,泔水桶是我提上来的,如果明天有人问起来,你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哦。”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是装了这漫天的星河,谢知许便在她的目光里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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