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流萤听见声音脚步一顿,迅速跑到门前,拉住温止言被风吹起的衣襟,一上来便是服软儿的求饶:“爹,我错了,您别生气。”

“别,你哪有错的时候。”温止言不吃她这一套,一把推开她的手,就要帮下人去关门。

“我真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温流萤的手再次抓上来,耷拉的眉眼满是委屈。

她明明理直气壮,却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巷子里那只遛进灶房偷肉被抓之后,便立即冲着人喵喵直叫的花猫儿。

“别,你下回接着折腾。”温止言瞥她一眼,便立即别过眼去不再看她。

“爹,您怎么总说反话?”温流萤索性抓着他的胳膊来回晃,声气儿放的更软了些,只求让他消气儿。

“要不这样,您先放我进去,要打要骂的您看着来,省的您总是生闷气,白白气坏了身子,到时候我得多心疼啊。”

装可怜、扮委屈一向是她的专长,能随时随地的信手拈来,偏偏温止言还拿她没有办法。

他老来得女,本就对温流萤疼爱有加,又逢她母亲在她未满七岁时就过世,心中更觉亏欠良多,难免娇养放纵,每碰上她耍性子,别说是动手,连几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这会儿见她低头,耳根子早已经软下来,但又不好表现的明显,只是轻哼一声,便自顾自的往院中走,这是打算放她一马。

温流萤拿捏住了他的性子,刚进了前厅,就对着梁上那幅赤金边框的书法跪下,咬了咬牙,一派视死如归的模样。

温止言知道她在装模作样,掀起眼皮瞟了瞟她,也不说话,自顾自的端起桌上的茶盏,低头品味起来。

温流萤见他许久未动,忍不住询问:“您不想打骂?那是想把我关在家里几日,抄抄《女诫》和《女训》?”

她爹整治她的法子,无谓就是禁足或者抄书,再没有别的新意。

温止言依旧未出声,他手中的那杯茶似乎格外沁人心脾,让人舍不得放下。

温流萤神色迷茫,有些摸不透她爹今日的心思,但她着实受不得这恼人的沉默,只能夸下海口:“您说您想如何罚我,左右我都答应就是了。”

温止言闻言轻扣杯盖,抬声咳嗽一声之后,这才缓缓放下茶盏,言语之中带着试探:“若我说,我想让你从明日开始,老老实实的带弥山游玩江南呢?”

他特意咬重“老老实实”四字,话中的意味十分明显。

而那声亲切的“弥山”,让温流萤不由撇了撇嘴,颇为无奈的回应:“敢情您的计谋,在这儿等着我呢。”

温止言不同她争辩,只问她同不同意。

“我还能说不吗?”温流萤垂了垂眼眸,掩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精亮。

她着实没想到,江之杳给她出的主意,这么快就能派上用场,还是她爹上赶着要给她创造机会。

***

整整一夜,温流萤都在思索如何将那法子付诸实行,她越想越觉得胸有成竹,必然会逼得谢家公子知难而退。

但是到天亮盥洗之时,她看着铜镜中自己红肿的眼睑,以及眼下的两块乌黑,顿时作了难。

她能不能得偿所愿,就要看今日了,万万不能受这双没法见人的眼睛影响,况且她爹有命,让她定要好好装扮一番。

所幸落屏心细手巧,用脸帕为她敷了敷眼睛,又用珠粉在她脸上扫过一遍,这才消去大半一夜未眠的憔悴。

等她梳完妆去前厅时,谢枕石早已登门,正在同温止言闲谈,她在厅前的角落里,以帕子掩嘴,小声在落屏耳边交代了半天,才走进去。

到了两人跟前,温流萤一改昨日作风,颇为端庄的对着两人行礼道安。

谢枕石闻声起身,看见她微微低着头,长颈稍稍下折,发髻上的累丝垂珠发钗,随着她的动作轻摆,恰恰落在鬓角处,而鬓下的白玉耳坠,此时正透出柔和的微光。

因为那点儿微光,使得她那张桃花玉面,在阴沉的天色下,平平生出些掩不住的润泽。

四周都是暗淡的,唯有那星点儿光亮。

谢枕石诧异于她今日的装扮,还礼的动作顿了顿,刹那之后才笑着回道:“温姑娘安好,今日让温姑娘带我游江南,有劳了。”

“谢公子言重了。”温流萤嫣然浅笑,一举一动与昨日更是恍若两人。

谢枕石愈发不解,他打量着她两颊的梨涡,不由想起昨日站在旧黄油纸伞下的她,本就未曾抵达眼底的笑意,愈发淡了。

他在心中暗暗一哂,觉得他这未来的嫂嫂,当真是深谙巧言令色之道,只是不知道,这张笑脸除了给过他和伞下那个男子,还应对过多少人?

温止言不知温流萤心中的打算,见她今日如此得体,只当是他昨日那顿“教训”奏了效,不禁喜上眉梢。

他有意拉进两人的关系,板着脸故作不满的对温流萤道:“一口一个谢公子也太过见外,就是依着我同你谢伯父的关系,你也该叫弥山一声三哥。”

此话说得于情于理,挑不出丁点儿不当来,但这声称呼一出,两人皆是瞠目结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