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谢枕石又瞟了一眼伞下之景,淡淡道:“怎得有人这般不长眼,别人家未过门的夫人也敢惦记。”

周安低首附和应是,再抬头时谢枕石已经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而温流萤只顾着要替人送信,压根不曾注意到远处还有人看着她,她将要交代的话一应说完,抬手堪堪遮住前额,顶着细雨跑回落屏的伞下。

“温姑娘,多谢,子衣来日必然报答姑娘传信之恩。”收信的人立在那儿,对着她的背影弯腰行礼。

落雨声淅淅沥沥,温流萤大概只听到句多谢,她未曾回头,只朝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客气。

不过是传个信的功夫,费不得多少事,况且她跑这一趟,不是为收信的人,而是为传信的人。

“小姐,咱们快回去吧,适才骗过老爷偷偷出来,只怕回去您又要挨骂。”落屏握紧了伞柄,还在想着一会儿在老爷面前,该如何替小姐扯谎。

温流萤往她身边凑了凑,笑问:“知道要挨骂干嘛还着急回去?”

“回去跟老爷说几句好听的,兴许……”落屏为她出着主意,但刚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早回晚回都是挨骂,还不如先去瞧江家姐姐,只怕她正等得着急呢。”

雨势时缓时急,温流萤虽撑着伞,但是到江府的时候,半边肩膀都已经湿的透透的。

她不用下人指引,颇为熟练的径直进了一处院子,还没等跨进门槛,便冲着里头低唤:“江姐姐,我来看你了。”

屋内顿时响起起身窸窣之声,紧接着就是略显虚弱的回应:“是流萤吧?怎么挑天儿不好的时候来了,快快进来。”

温流萤掀起珠帘进屋,引来一阵珠玉相撞的玎玲声,再往里走,正看见红木架子床上,坐卧着一个拥被的姑娘,是江家小姐江之杳。

她只简单绾了一个髻,没有用任何发饰装点,面色苍白,眼下泛着淡青,长眉减翠,朱唇不见血色,只余一双秋眸依旧含情凝睇,但较之原本的仙姿玉色,到底是失了几分光彩。

温流萤瞧见她这副模样,霎时失了玩闹的心思,疾步行到她床边,忧心道:“怎么我才两日不来看你,你就成了这样,究竟是哪里不舒坦?”

她同江之杳自幼一同长大,与亲姐妹只差着一层血亲,江之杳幼时生过一场大病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时不时便会如此,她虽不能感同身受疾病的痛楚,但每每见到,只觉得揪心。

“无妨,不过是昨夜没睡好,有些精神不济。”江之杳拉住她的手,一面让她坐在床沿边,一面用帕子给她擦着湿漉漉的衣裳,“干嘛要迎着雨来,衣裳都湿了,我让人给你拿件我的衣裳,你先去换上。”

温流萤点点头,凑到她身边低声打趣儿:“我怕我不来,你要等得抓耳挠腮,生怕自己的拳拳心意传不到呢。”

江之杳面上一红,抬手拧了拧她的脸,嗔怪道:“好啊,机灵话都用来臊我了。”

“能臊到你,说明你心里正是这样想的。”温流萤止不住的笑起来,挣开她的手,起身随着侍女去换干净的衣裳。

江之杳招手让人端来热茶,随后便屏退了满屋子的侍女,直身坐着等她。

两人身量差不多,江之杳因病偏瘦些,但个子略高,温流萤穿上她的衣裳倒也合身。

“怎么样?子衣收到信之后说了什么?”江之杳将茶盏递到她手上,有些急迫的询问。

“瞧瞧,还敢说自己不着急?”温流萤不忘调侃一番之后,方正色道:“他担心你担心的紧,生怕你那日没去赴约是因为又病了,我照你说的,告诉他你是家中突然有事,又同他约好了你们下次见面的时间,他这才放心。”

她顿了顿,抿了一口热茶,接着道:“你的信我让他拿回去细细品,至于看了信会有什么反应,不如你告诉我写了什么,我替你猜猜?”

江之杳知道她惯爱戏弄人,也不同她计较,只道:“我不过是在信里告诉他我无事,让他安心罢了。”

“你的子衣这下安心了,我最近可不大安心。”温流萤放下茶盏,仰面躺在她床榻上,后背挨着她的腿,抱怨道:“京城的谢家来人了,估摸着这会儿正在我家呢。”

“你可见过人了?觉得如何?”江之杳知道她与谢家公子有婚约在身,这会儿听见人家已经到了江南,心中更是好奇。

温流萤杏目圆睁,无神的看着床顶,颇为低落,“这不是人好不好的事,而是我压根不想去京城。”

江之杳无需问缘由,也知她心中所想,思量片刻之后,开口道:“你若真的不愿意,我倒有一法。”

“什么法子?”温流萤猛地抬头看她,只觉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爹那边打定主意要撮合两人,若只是她说不同意,只怕不会让她爹改变心意,要彻底了结这桩婚事,还是要从谢家公子那边入手。

她今日见了谢家公子,觉得他为油盐难进之人,依她那些故意为之的小心思,着实难以应对。

江之杳俯下身,又招手示意她侧耳来听,絮絮不止的说了半晌。

“这法子当真可行?”温流萤抿了抿唇,还有些忧虑。

江之杳冲她笑笑,将手中的帕子塞到她手里,只道:“你一试便知。”

雨到天擦黑时渐渐停了,但半空中仍堆积着团团黑云,想来不时又是一场大雨。

温流萤趁着雨歇的空当归家,在家门口时被她爹抓了个正着。

温止言就站在府门前那两只石狮子身旁,好像特意在等她,在远远的瞧见她回来之后,掉头便往朱漆大门里走,刻意抬高的声音明显是故意让她听:“来人啊,天晚了,快来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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