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隐锐拱手领命,又迟疑询问道:“那五皇子……”
陆元恒还没答话,一旁的许落星却先一步起身,迅速奏道:
“五皇子万万不可留!主公昨日也亲眼见到,那孩子年纪虽小,却临危不俱、擅控人心,差一点就制住了暴民,万万留不得!如今主公已有六皇子和七皇子在手,来日只需择其中一人即位、再行禅让,便能名正言顺,无后顾之忧,实不必多此一举、留下萧劭性命!”
张隐锐驳谏道:“但程芝执掌吏部,门下拥趸甚多,主公尚未入京,就杀了他外甥,恐是不妥。”
许落星一脸不屑,“程芝为人奸滑、左右逢源,眼下大势将倾,他断不敢与主公为敌!”
主位上陆元恒思忖片刻,抬手制止住部属争论。
“暂且留下那孩子性命,待入了京城,再作计较不迟。区区一黄口小儿,不值得诸君为其争执不休。”
众人见状,各自收声,不再多议。
陆元恒又交代吩咐了几项要紧的事宜,随即命诸人各自出帐准备。
张隐锐领命退到了帐门口,犹豫着又转回身,上前斟酌问道:
“主公,世子到底身份贵重,又已经失踪了一整夜。要不要,让仇行素调派神策军过来,多派些人手去找?”
陆元恒此时已放下马鞭,拿起了案上的密函展信默读,闻言良久都没有答话。
半晌,方才冷冷道:“他若这么容易就死在外面了,便不配做我陆元恒的儿子,找他作甚?”
张隐锐迟疑片刻,行礼退了出去。
中军帐之中,便只剩下了主位上的陆元恒,和跪在堂上的王迴。
王迴听了适才的一席对话,早已是汗流浃背。他原是抱着讨好太后的想法,打算陪着她老人家在紫清山的皇寺里再住一段时间,却万不曾想到,玄武营的人马竟然深夜突袭,血洗皇寺、软禁太后,若不是自己机灵,嚷出身份,只怕也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而眼下,自己是生是死,全然掌握在这位并不相熟的姑父的一念之间……
隔了很久一段时间,久到王迴的双膝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陆元恒才缓缓放下手中函件,抬起眼来,打量着地上的少年。
“刚才听了那么多,作何想法?”
王迴连忙垂首,忙不迭把早已想好的话,竹筒倒豆子似的地倒了出来:
“侄儿……侄儿觉得,太后娘娘所说的那句‘欲观其亡、必由其下’,甚是有理!如今朝中奸党横行,京城以外,也处处皆由奸臣门阀把持权柄,治下百姓苦不堪言,凉州的周孝义,为何不顾祖上几世英名,非得要反?不就是看不惯地方官员贪残无度、贿赂公行、侵吞赈济?这等境况,圣上依旧不闻不管,只顾着自己逍遥行乐,就算亡他之人不是姑父,也必定会有旁人!”
“是吗?”
陆元恒冷笑,“那为何靖远侯安锡岳,执掌三军兵力,却没有动?”
王迴额头冒汗,“安侯……安侯他,没有姑父的雄才伟略……”
“雄才伟略?安氏以区区平民出身,不到三代,便掌控住整个北疆。此等人物,若无雄才伟略,那天下还能有几人敢自称豪杰?”
陆元恒站起身,缓缓走到王迴面前,“瞧着你有几分机灵劲,没想到只是个会耍嘴皮子的蠢货!安锡岳出身北疆蛮夷,笼络不了中原的人心,更不可能得到士族门阀的支持……”
他伸出手,将哆哆嗦嗦的王迴提拎起来。
“欲取天下者,实力、名分、人心,缺一不可。你今日能留下性命,跟你是不是我内侄并无关系,而是因为你姓王。”
陆元恒冷锐的目光警示地盯着王迴。
“听懂了吗?”
王迴两腿发软,强撑着没有再跪倒下去,双手抬至胸前,颤巍巍行了个礼。
“侄……侄儿懂了。回京之后,侄儿一定劝说父兄……不止父兄!还有袁、张、崔、李四家的表兄们,让他们顺应天命,择明主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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