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修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很快又重新拨过来了。
韩烈直接关了机,终于感觉世界清静了,而他也可以好好冷静一会儿。
韩烈在办公室继续看之前没看完的报表,等他反应过来时,是清洁工蓦然推门进来,没料到里面有人,连忙道歉着退出去。
韩烈这才发现已经凌晨四五点了。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过衣架上的外套,走出办公室,乘电梯上楼。
房间里安安静静,安静得好像没有人。
他首先第一眼便朝床上扫去目光,确认了佟羌羌的身影后,他感觉方才那一瞬间的窒息感随之散去。
关上门,韩烈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
她已经熟睡。
因为被拷着,她仰面躺着,睡颜沉静,双手摊开在两侧,手指尚保持着轻攥成拳的姿势。
韩烈弯身,抓住她的手。
房间里其实开着暖气,但大概是因为她的手一直在被子外面,所以此刻摸上去很凉。韩烈轻轻握了握,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里,随即瞥见她的手腕处有些发红。
这里的手铐自然和市面上铁质的手铐不一样,是专门用的特殊软材料制成。既结实无法轻易扯断,又不容易磨到手腕。
但现在看来,很明显,她方才挣扎的力度过大,所以才蹭了皮。
韩烈的眉头折起,摁下墙上的某个按钮,“咔嚓”两声,手铐当即打开,解除了对她手腕的束缚。
韩烈将她的两只手放回被子里,再拉高了被子至她的胸口以上,压了压被角。
她睡得很沉,毫无察觉。
韩烈坐在床边,手指从她的脖颈往上滑到她的下巴,又从她的下巴移至她的脸颊,摩挲着,最后逗留在她的唇上,沿着她的唇线,来回地勾勒。
不知是不是在睡梦中感觉到她的触碰,她突然轻蹙眉头,翻身侧躺,方向却是恰好面对他。
柔顺的短发盖在她的脸颊上。
韩烈帮她拨到耳朵后面,手指头不由自主地又停在她的小耳珠上捏了捏。
明明还是她。
却又好像不是她。
很难忘记,中午在包厢见到她时的样子。
漂亮,利爽,浑身洋溢着一股活力和自信。
他险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假如说三年前的她还是含苞待放的骨朵,现在的她分明彻底地长开。正处于盛放的最美花期。
若没记错,她今年差不多25了。
想起她骂他“老色狼”,他记起她很早以前也嗔过他是“老流氓”。
色狼不色狼,流氓不流氓,他倒是无所谓。
可是,他好像确实比她大了一轮。
韩烈不由捏了捏自己的眉骨。
然而大一轮又怎样?到最后还是拿她没办法,得靠情趣手铐才把她留住。
现在晃回神想想,她骂他“死变态”是应该的。
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这样强迫一个女人。
他未免太可笑了些。
醒来的时候,佟羌羌发现自己的手上的束缚已经被解除。
浴室里是哗哗哗的水声。透过卷帘,依稀可见男人高大的身形在晃动。
佟羌羌只恨自己睡地太沉没能及时清醒,心头一动,连忙下床。也顾不得自己此刻衣裳不整,抓起她的手提包拉着她的行李箱就朝门口溜。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门死活就是打不开。
焦虑之下,她并未注意到浴室的水声停了。直到浴室的门打开,佟羌羌才条件反射地转身,正撞上韩烈黑沉的眸子。
他就在下半身围了条浴巾,站在浴室门口目光笔直地摄在她的身上。
佟羌羌神情冷漠地与韩烈对视:“开门。”
韩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兀自走向衣柜前他的行李箱所在之处,翻出了衣服丢在床上。然后冷不防扯开浴巾,露出光溜溜的身体。
佟羌羌表情一僵,急慌慌地背过身,咬牙切齿:“韩先生,请自重!你一惯就是这样不顾礼节地在人前脱衣服吗!”
韩烈穿着衣服。扫了一眼佟羌羌俨然散发着羞恼的背影,语调无波无澜地提醒:“我建议梁小姐也换身衣服再走。你的经血沾到浴袍上了。”
佟羌羌一愣,下意识地扭头扯衣摆,果然看见屁股后面染了一大块红,在白色的浴袍上醒目异常。
佟羌羌抿抿唇,去行李箱里翻出干净衣物,走进洗手间。
韩烈穿戴完毕后,打了个电话给石筱。石筱很快过来,带上两个服务员。韩烈对服务员指了指他和佟羌羌的行李箱,“先送下去。”
石筱把佟羌羌搁在行李箱上的手提包拎起打算先放到沙发上,突然听到手机的震动声。包上的拉链并没有关,石筱一下就发现佟羌羌的手机屏幕在闪烁,下意识地就帮她掏出来。
“给我。”韩烈从石筱手里接过。迈步朝浴室走,准备给她送进去,无意间瞥见备注为“晏西”的名字,而真正令韩烈刺眼的是,名字的上方,来电显示的照片,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弯身,落吻在女人的唇上。女人闭着眼,看起来像是在睡觉,正是佟羌羌。
韩烈几乎是刹那间滞住身形,握紧手机,眸子幽黑地盯着屏幕,盯着照片上的男人的侧脸。
因为无人接听。对方的电话挂断,照片从屏幕上消失。
然而不过两秒,又打了进来。
韩烈转回身,走到沙发前将佟羌羌的手机丢进包里,再把她的包递给石筱:“一起送走。”
顺便简单地洗漱一番,佟羌羌倒是感觉浑身清爽了不少。待她再出来时,韩烈坐在沙发里,瞥了她一眼,站起身:“走,下楼吃早餐。”
佟羌羌没搭理他,见房间的门已经开了,她连忙小跑着要出去,却猛地发现自己的行李不见了。
“我的东西呢?”
未及得到韩烈的回应。房门外,石筱探进来半个身体:“羌羌姐,你和韩总的行李都已经送到楼下了。”
佟羌羌没给石筱好脸色:“还给我!我的东西为什么要和他的一起送到楼下?”
石筱闻言犹疑地瞄了眼韩烈,微惑:“韩总要前往下一个行程。羌羌姐难道不是应该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没有要和你们一起!”一大早起来,佟羌羌的整个情绪都继续着昨晚的光火状态,她很想平复下,可韩烈的一系列行为根本无法让她平复。
她突然后悔自己昨天应该直接打电话报警的,现在却连手机都不在身边。
佟羌羌攥了攥拳头,径直撞开石筱就走出房间。
没几步就手就被后面追上来的韩烈握住。
“松手。”佟羌羌挣了挣。
“一起走。”韩烈的手掌包住她的手,像是牵着她一般,走向电梯。
佟羌羌咬咬唇:“你到底想干嘛?”
韩烈牵着她走近电梯,偏头看她:“跟我回家。”
“我说了,我不想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佟羌羌的声音疲倦。“我身上还有什么你利用未完的价值吗?你直接告诉我,能给的我全部给你,不能给的我也想办法给你,只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说到最后,她的口吻甚至带了些哀求。
而她的话落之后,电梯里很静,死一般的静。
韩烈握着她的手蓄满了力量,佟羌羌有点疼。
“没有。我带你回去不是为了再利用你。”韩烈深深地凝注她,“是不是我现在说什么话,你都不相信了?”
佟羌羌直视他的眼睛:“是。”
旋即,她很清楚地看见韩烈的眸底在翻滚着什么情绪。
少顷,他闭了闭眼,复而睁开,眸底恢复明锐,唇际一挑:“那就随便你不相信。”
闻言,佟羌羌脸色微变。
电梯在这时抵达一楼,韩烈继续牵着她的手迈出去。
佟羌羌顿在轿厢里不愿意动。
韩烈扭过头来看着她。
两人一个站在电梯里,一个站在电梯外,陷入僵持。
佟羌羌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几下,继而像是平复下了心绪,淡漠道:“好,我明白了。”旋即,她走出电梯,挣了挣手,“我自己可以走。你不必像押解犯人一样怕我逃跑。”
韩烈缄默着。
两三秒后,佟羌羌感觉手上一松。
韩烈倾身过来,轻轻地笼了笼她:“羌羌”
她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只是唤了这么一句再无下文,句尾仿佛荡开来无数的分辨不清的情绪。
佟羌羌站直着身体,一动不动,任由他虚笼着她,任由他的手掌在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按了按。
时隔三年的熟悉怀抱和举动。
佟羌羌的心里却并未感到当初的温暖和悸动,潮潮涌涌的,是一股难以言状的心情。
须臾,韩烈放开她。
佟羌羌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侧,和他一起朝餐厅的方向去。
“想吃什么?”
本打算说“随便”,可又显得敷衍,佟羌羌思索两秒,闷闷道:“昨天的小米粥。”
韩烈勾了勾唇:“那是专门叫人熬的。现在一时半会儿吃不到。”
佟羌羌有点发愁。恰正经过酒店大堂,前台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的心几乎是一瞬间雀跃到嗓子口,遽然向他跑去。
“晏西!”
大概是她冲出去的时候比较始料未及,她没有第一时间被抓住。但她很怕韩烈追上来,一心拼了命地跑。
晏西闻声望过来,越过大堂中的数人,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佟羌羌的身上。
轮廓柔和却棱角分明,很难兼具的两者,在晏西身上融洽地结合,是一种由内心气质所散发出的舒服的样貌。一经入目,佟羌羌的眼眶刹那红透。
她的动静太大,一时间吸引了周围人的侧目。
佟羌羌浑然不顾,一口气跑到晏西面前,也不刹车,直接撞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搂住他的腰。
晏西被她撞得往后趔趄两步,稳稳地定住身形,语声笑意浓浓:“跑这么快做什么?不是说来姨妈吗?”
最后一句是关切的苛责。
佟羌羌在他的怀里牛头不对马嘴地摇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来?”
晏西轻轻笑了笑:“昨天通电话的时候不是告诉你,等你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我。”
这么说是连夜赶过来的,佟羌羌的心底软软的,用脸在他的衣服上蹭。
“手机呢?我打了你两通电话都没接。前台这边又说你已经退房,我差点以为我们错过了。”
佟羌羌这才抬起头来:“我的手机”
不等她说完,晏西眸子里的柔光凝固,捧住她的脸,打量她红通通的眼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佟羌羌的眼里应声浮上水汽,低声道:“我我碰见他了”
尾音尚未完全落下,她便感觉背后有人靠近,而晏西的目光也已经望着她背后的方向。
佟羌羌转身,果然看见了韩烈,停在两三步距离之外。
韩烈的神情冷静,但隐隐中,分明能看见他的眸色一层层黝黯深黑,渐渐跳跃起锐利的锋芒。
晏西看起来倒是平和得多,直视着韩烈,不动声色地与他相互审视。
两人谁也没说话。寂静中,仿佛在较量着什么。
这种寂静令佟羌羌心焦,手指不易察觉地轻颤。
几乎是立刻,晏西的手指就在她的手心捏了捏,显然察觉到了她的紧张。
韩烈在第一眼就认出面前和佟羌羌举止亲昵的男人。正是不久前他在佟羌羌手机的照片上见到的那一个。他的目光从晏西脸上挪开,落在佟羌羌身上,淡淡道:“过来。”
佟羌羌自然没动,眉眼淡淡,神色无波,挽上晏西的臂弯:“我们可以回家了。”
“佟羌羌!”韩烈眸底的寒气如刀锋,声音完全冰冷。
佟羌羌只当作没听见,一声不吭地拉着晏西就要走。
晏西却是道:“等一下。”
佟羌羌抬头看他,轻轻咬唇,表情不解且犹豫。
晏西眼底波光似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把佟羌羌揽在自己身后,他则转回身。上前一步,面对韩烈:“韩先生,是吗?”
韩烈的眉心轻折对方知道他,他却对对方毫无了解。
“是。”韩烈抿抿唇。
晏西微微颔首致意:“失礼。本来应该陪小音一起见你的。所幸现在还来得及。”
“小音?”韩烈挑眉冷笑,“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晏西并无恼意,偏头询问佟羌羌:“你还没和他说?”
佟羌羌知道他指的是她现在的身份,瞥了韩烈一眼,摇摇头。
她并不想让韩烈知道。省得麻烦。而且通过他一系列的变态行为,她愈发认为自己不告诉他是正确的选择。毕竟他和梁家是认识的。
但没想到,晏西会因为她的一通电话赶过来。他的到来,令她有了安全感,倒似乎不如先前畏惧被韩烈知道她如今的身份。她只想把事情交由晏西处理。
晏西似读懂了她的心理,面露了然,握住佟羌羌的手。
佟羌羌自然而然地靠到他的身侧。
晏西对韩烈温雅地笑了一下,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她的未婚夫。”
韩烈的眸光正冷寒地流转在两人紧握的手上,闻言霎时一怔,抬眸望向晏西。
晏西从他的旅行包里掏出一方请帖,递到他面前:“欢迎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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