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佟羌羌的语气里是不以为意。
韩烈貌似闲聊似的随口问:“不知梁小姐从事这一行多久了?”
佟羌羌垂眸:“一年。”
韩烈颔首,紧接着问:“方便透露。你对我们酒店的大致评价吗?”
“不好意思。”不是不方便透露,是佟羌羌不愿意和他多说话。她轻轻呡一口香槟,放下酒杯,“韩先生,劳烦你亲自来一趟了。我在你们酒店的体验已基本完成。接下来还有其他事,容我先告辞。”
佟羌羌站起身,朝他礼貌地微微躬身,抓起自己的包,绕过餐桌走到衣架前取下自己的外套,等不及穿好就径直走去开门。
指尖刚触上冰凉的门把手,但听韩烈道:“稍等,梁小姐,你有东西落下了。”
佟羌羌顿住脚步,转过身。
韩烈也已经从餐桌前站起,隔着三四米的距离与她相对而站,对她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细细的项链。
“你落在美容会所的储物柜里了。”韩烈语声缓缓,深邃的眸子紧紧地摄在她的脸上,不愿意放过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灯光下,碎碎的小钻石闪烁洗练的光芒。
佟羌羌盯了两秒,摇摇头:“韩先生,这不是我的东西。你找错人了。”
言毕,她转回身,拧开门把手。
韩烈忽然长腿一迈,眨眼间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将门重新关上,“啪嗒”按下锁。
佟羌羌的心一提,本能地转过身来。韩烈高大的身影逼过来。
错愕之下,她急急后退一步,脊背撞到门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嘭”。
“韩先生你干什么?”佟羌羌恼怒地质问。
韩烈一手摁在门锁上,将她笼在一方空间内,另一只抓着细链的手摊在她的面前。他的脸近在咫尺,目光从上方垂落下来睨她,微微眯起眼:“你确定不是你的,梁小姐?噢不,佟羌羌!你还要继续装到什么时候?”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佟羌羌抿紧了唇:“韩先生,请你放我出去!否则我”
不等她说完,韩烈倏然握住她的下巴,“叫我小叔!”他的眼睛里隐隐簇起两团火苗,“三年没见,你连该怎么叫我都忘记了?”
佟羌羌用力挥开他的手:“神经病!”
韩烈重新握住她的下巴,力道比方才大得多:“为什么会在这里?三年都是躲在这里的?怎么来的澳洲?自己偷渡的还是有谁帮你来的?梁小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做的什么酒店试睡员又”
“救命!来人!”佟羌羌对他的所有问话置若罔闻,手上敲着门板,艰难地朝外面开口。
韩烈嗤笑:“这里是我的酒店。许经理和石筱在外面守着,你觉得会有人敢闯进来?”
佟羌羌咬咬牙:“我是集团委托来的!就你这种待客之道,别想我在测评报告上给你们酒店好评!”
韩烈冷哼:“你以为我在意这些?”
“韩烈你到底想怎样?!”佟羌羌有些气急败坏。倒霉催的!她万万没想到只来匹隆岛这么一次,就能遇上韩烈,更没想到他会是希悦庭的老板!
“回答我的问题。”韩烈眯起眼,依旧是步步紧逼的语气。
“什么问题?”佟羌羌故作无知。
韩烈神色冷寒。
佟羌羌扣住韩烈的手,试图和他商量:“我现在身体很不舒服。放我出去!”
韩烈冷笑,唇边带着嘲讽的弧度,显然在说“这么幼稚的伎俩你好意思拿出来当借口”。
佟羌羌皱紧眉头,强忍着疼痛:“我没骗你,我现在真的不舒服。”
韩烈自然没听进她的话,拉住她的手猛地把她往包厢里拽。
佟羌羌的力气敌不过他,何况她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越来越疼的肚子上。韩烈兀自押着她坐回餐桌前:“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们谁都别想出去,就这么耗着。反正有的是时间!”
边说着,他走回自己的座位要坐下,却见佟羌羌单手撑在桌面上,整个人快要趴倒的样子。
韩烈折起眉头,大步一迈重新走回她身边,刚抓住她的肩膀,她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摔下去。
韩烈急忙一拉:“你怎么了?羌羌?佟羌羌?”
佟羌羌转而跌进他的怀里,手掌死死捂着肚子,额头上满是冷汗,嘴里喃喃:“我不是佟羌羌”
她不是,也不愿意再当佟羌羌!
韩烈的眼神当即凌厉如刀,掐住她的手臂,像拎小鸡一样将她从座位上拎起:“你不是佟羌羌是谁?!”
佟羌羌疼得几乎快要晕过去,眼前一阵阵的黑,头顶上好像有无数的星星在盘旋。张了张嘴,她说不出话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手里的人缓缓瘫软,韩烈一愣,赶在她倒到地上前捞住她的腰,发现她手脚冰冷,五官紧皱得变形,这下完全相信了她说的不舒服是真的。
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连忙将她打横抱起。
许经理和石筱两人不敢靠得包厢太近,只敢在几步距离外的过道上探头探脑,忽然地包厢门毫无预兆地从里面打开,就见韩烈抱着佟羌羌快步走出来。
石筱惊呼:“哎呀!羌羌姐这是怎么了?”
韩烈不答,一脸冰霜地吩咐许经理:“备车。去诊所。”
刚说完,他瞥见外面倾盆的大暴雨,略一顿,又反口道:“还是把医生请来酒店。”继而他扭头交代石筱:“现在马上把酒店的医务人员先叫到我房间。”
许经理和石筱不敢耽误,应和着匆匆去办。
韩烈兀自抱着佟羌羌一路回到他的房间。
刚把她放到床上,她就弓起身子捂住小腹蜷缩成一团,嘴里溢出痛苦的破碎的呻吟。
“你再忍一会儿。医生马上来了。”
韩烈摸了摸她额头的汗,准备去给她拧一把毛巾来擦擦,眼角余光扫见她的裤子后面渗出暗红色的血迹,他愣了愣,明白过来什么,去给石筱打电话,告诉她医务人员不必来了。
很快,石筱带着韩烈和佟羌羌落在餐厅包厢里的东西来到他的房间,同时带来的还有韩烈在电话里交代她的红糖、热水袋、卫生棉和止痛药。
同是女人,石筱自然明白过来了佟羌羌是痛经。
紧接着她又被韩烈打发去找前台要对门房间的房卡。待石筱帮忙把佟羌羌的行李箱搬过来时,韩烈刚给佟羌羌喂完红糖水,放下碗。把佟羌羌重新放回床上,继而对石筱道:“行了,没你的事了。你打个电话给许经理,让医生也不必来了。”
“噢噢”石筱点点头,哪里敢留下来当电灯泡,忙不迭离开。
韩烈静静地注视床上的人,见她的脸色比方才有所缓和,他稍微松口气,伸手要给她解衣服。手指敢碰上领子,佟羌羌便抓住他的手,半睁着眼,声音虚得几乎听不清楚。
“你干什么?”
“你的裤子脏了。需要换一身。”
“石筱呢?”
“走了。”
“把她叫回来。”
“叫不回来了。”
佟羌羌瞪了两秒的眼,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我自己可以。”
韩烈的唇角一挑。讥嘲:“你确定你能下得了床?”
“那也不关韩先生的事。”佟羌羌语气生冷,“谢谢你。我现在要回我自己的房间了。”
韩烈面无表情地说:“你没有自己的房间了。已经帮你退房了。”
“你”佟羌羌抬起手朝韩烈的脸上挥。
韩烈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手腕,霍然将她从床上抱起。
佟羌羌惊慌失措地挣扎:“你要干什么!”
“有这点力气不如留着给自己换衣服。”韩烈冷冷地提醒,抱着她径直走进洗手间,把她放在马桶上坐着,然后把浴袍和一包卫生棉一并丢给她,“自己慢慢换。”
帮她带上洗手间的门之后,韩烈走回房间里,用刚烧开的热水装热水袋。偏头看回洗手间方向时,他的眸子微微地眯起。
他给忘记了,这个房间是情趣房,洗手间和外面房间隔着的这面玻璃墙,其实是外面看得见里面、里面看不见外面的设计。所以现在。她在洗手间里的所有举动,都毫无障碍地呈现在他眼前。
比如,她有点愣神地坐了好一会儿,才拆开卫生棉的包装,抽出一片暂时放在洗手台面上,表情微微发愁。
比如,她很快脱掉了蕾丝打底衫,露出裹着半球的黑色蕾丝内衣。
比如,紧接着,她有点艰难地把亚麻长裤褪了下来,露出与黑色蕾丝内衣配套的黑色蕾丝内裤。
比如,她伸手到后背,显然是在解内衣的暗扣。
韩烈眸色陡然加深了几分。走过去,抢先一步按下卷帘的按钮,挡住一切。
她的身体依旧像剥了麸的白米。
可是,她不再穿少女的黄色小雏菊内裤。
韩烈坐在软得能够让人陷进去的沙发里,眉头微蹙。
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从见她的第一眼,听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他就发现了她的变化。
比起她毫无音讯地消失了三年,更让他生气的是她的变化。
生气她极其疏离地叫她“韩先生”而不是“小叔”。
生气她一点儿都不在意那条小碎钻项链的丢失。
生气她否认自己是佟羌羌。
他很诧异地发现自己面对现在的她时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态。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传出动静。
韩烈立即起身走过去。
洗手间的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佟羌羌驻着门把。
韩烈对她伸出手。
佟羌羌绕开他的手臂,抱着自己的脏衣服走去自己的行李箱,先随便塞了进去,然后腿又有点发软了,扶在行李箱的柄上,咬唇按着肚子。
韩烈轻嗤,走上前再度抱起她。
这一回佟羌羌没挣扎,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什么。
把她放上床之后,韩烈把装好热水的热水袋递给她。
佟羌羌淡淡地说了句“谢谢”,旋即滚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他:“借你的床躺一会儿,我休息好了就走。”
韩烈的眸子又黑又冷,沉默着没吭声。
佟羌羌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藤编壁灯的光拢着的阴影,迷茫了有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自己因为痛经差点晕过去,现在在韩烈的房间里。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肚子也已经不痛了。只剩来大姨妈的酸胀感。
从床上坐起时,热水袋从肚子上掉下来,温度还比较烫,好像是有人在她睡觉时刚给她换过热水。
佟羌羌敛了敛瞳眸,下床去洗手间换卫生棉。
再出来时,她准备去行李箱拿一身干净的衣服,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手机剧烈的震动声。
佟羌羌闻着动静循去自己的包。
正是自己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显示着晏西的名字。
同时也瞥见现在的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了。
佟羌羌连忙接起,听筒里晏西朗润的嗓音拨着她的耳廓。
“到哪了?”
佟羌羌的眼眶当即发红发烫。
按照行程,她本该中午离开匹隆岛,前往猎人谷的。可现在
“我还在酒店。”
晏西敏锐地察觉她嗓音里的哽咽:“出什么事了?”
佟羌羌仰起头试图将眼泪忍回去,道:“肚子疼。”
“又痛经?”
她的大姨妈很不准,调理了很久都没能调理好。这点晏西是知道的,所以才她一说他就猜到。
“嗯。”佟羌羌咬了咬手指头,“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多住一个晚上。别着急回来,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明知他看不见,佟羌羌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旋即道:“我很想你。特别想你。”
晏西笑了一下:“好好休息。我保证,睡一觉起来你就能见到我。”
“嗯。”佟羌羌握紧电话,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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