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时间有点晚了。”韩烈斟酌着,道:“你明天中午安排一下,我想请她吃顿饭。”

许经理忙不迭应和。

待韩烈离开,许经理才猛地想起来,与梁小姐的对接工作,他已经交给了其他人。现在老板的意思,是他暂时不用回国了?

石筱回来后,才得知她离岛的这一天,希悦庭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如此一来,完全可以猜测得到韩烈的火气肯定很大。她现在去汇报工作,肯定更没好脸色。

三年的时间,她对韩烈的那种小女孩似的崇拜,早就随着工作接触中所感受到的他的冷硬给消磨殆尽了。如今的韩烈于她而言,仅仅是个可怕的上司,而非意淫对象。

正如斯想着,便见韩烈从会议室里出来。石筱硬着头皮迎上前:“韩总。”

“酒买到了?”韩烈的步伐不停,径直朝电梯走去。

石筱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没有”

韩烈皱眉,瞥了石筱一眼。

在机场的时候,麦修泽不是特意打电话要他带酒庄的红酒。酒庄在猎人谷,距离匹隆岛要好几个小时的车程,韩烈根本没空专门帮他跑一趟,干脆打发石筱前去。

石筱解释:“酒庄的老板先生说如果要买,得等三个月。他最近好像在准备婚礼,暂时不接待外客。”

这位先生,是小有名誉的葡萄酒酿酒师。尤其最近两三年,其酒庄开始将私人酿酒对外出售,极受追捧,价值越来越高的结果,就是愈加一酒难求。

韩烈沉默数秒,冷淡地说:“买不到就算了。”

“可是麦总那里”石筱自然知道要买红酒的人是麦修泽。

“他没喝到又不会死。”韩烈直白而干脆,也看出石筱的顾虑,道:“我自己会和他说。”

石筱这才松一口气,突然又感觉其实韩烈还有残留人情味儿的。

韩烈迈进电梯,交待她接下来的工作:“试营以来各个公共健康娱乐设施的营业报表搜集齐全给我,剩下的时间你自由安排吧。”

石筱按捺下心底的小激动,连忙点头:“好的韩总!”

她愿意顶的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打算借着出差的机会,偷空游玩。

1528号房里。

佟羌羌正在和庄以柔讲电话。

母亲对女儿的关怀,不外乎是把女儿的吃喝住行睡全都问一遍。问完之后便是颇为嗔怪的叹息:“都快结婚了。你还跑东跑西。欺负晏西对你好,所有事情全都他包揽。”

佟羌羌有点吃醋:“我就知道你更疼儿子。”

庄以柔不否认,但声音明显带了哽咽:“你小没良心。好不容易回来了,就算是和晏西一起夫妻俩经营酒庄不好吗?偏偏当什么酒店体验师。你想想你这一年,有几次是睡在家里的床?”

“妈你太夸张了。”佟羌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头两年她在新西兰当地的一所大学进修,几乎都陪在梁道森、庄以柔夫妇身边。毕业后她开始从事酒店体验师的工作,迫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她确实一年到头都在睡各个酒店的床。可她一直只在澳洲的范围内飞,而且一旦有空隙就会回家。

不过这些零散的片段时间对久失爱女的庄以柔来讲是特别不满足的,老话重提道:“结婚后,咱们换一份工作,好不好?晏西宠你是一回事,你也不能仗着他宠你就由着性子。结婚以后。夫妻俩再聚少离多,像什么话?他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你找回来的。”

她的话音刚落,佟羌羌便听见背景里传出梁道森的声音:“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让他们自己生活,别给他们施加压力。她和晏西都是有分寸的孩子,对他们的未来肯定有他们的安排和打算。”

庄以柔咕哝着反驳:“他们是年轻,可我和你年纪都大了。难道你不想早点抱到小外孙?”

梁道森似被噎住了话。佟羌羌在这边乐呵呵地笑。

庄以柔继续在电话里说,“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晏西的父母早逝,虽然还有晏嘉,但儿子也只有他一个。你别当笑话光听着瞎乐,我早上也和晏西说过了,你们连都必须得上心。”

“你怎么和他说这个啊”佟羌羌轻轻地嘀咕。和庄以柔讲电话之前,她和晏西刚结束的通话,他可是半个字没提这件事。估摸着又是默默把事情挡下来了。思及此,她的心里软甜软甜的。

庄以柔想起另外一件事:“昨天史密斯夫人带着她女儿回来酒庄了。我中午刚和她们母女俩见过面,她女儿还特意送了点荣城特产。”

佟羌羌心头一动:“小鹿还好吗?”

她和安鹿也有三年没见过面了。因为她刻意躲避史密斯夫妇,所以梁道森和庄以柔在这三年也避免和史密斯夫妇接触,对安鹿的情况一无所知。

“看起来挺好的。漂亮又懂事的孩子。听说你的职业是酒店体验师,对你特别感兴趣。很想赶紧见到你和你认识。”说完,庄以柔紧接着问出自己的担忧,“你主动邀请史密斯夫人来参加婚礼,真的没关系吗?”

佟羌羌抿抿唇:“嗯。我和晏西商量过了的。”

“好好好”庄以柔轻喟着道,“反正谁也别想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佟羌羌噗嗤笑出声:“妈,那你怎么还舍得我和晏西结婚。”

“晏西能一样吗?他本来就和我们是一家人。”

“嗯嗯嗯,是是是,他本来就和我们是一家人。”佟羌羌咧嘴笑,“行了,妈,你说的我都听进去啦。你晚上的药吃过了没有?时间不早了,赶紧去休息吧。你明天晚上就能见到你的宝贝女儿啦!”

结束通话后,佟羌羌四肢大开地躺在床上,脑中闪过庄以柔这通电话的两个关键词:换工作,生孩子。

顷刻之后,她的掌心轻轻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闭上眼,翻过身,埋进被子里。

隔天早上,佟羌羌继续测评项。

希悦庭很大。虽然因为初露头角尚未得到等级的评定,但规格完全是按照五星级以上的标准来的。

这两天。从客房、餐厅酒吧、商务设施到安全设施,她都做了了解,比较难搞的是公共健康娱乐设施,她能亲自上阵的都亲自上阵了,有的是通过搜集其他游客的体验感受。

最后的半天,佟羌羌存了点私心,给自己安排了。

设施和服务都非常人性化,理疗师给佟羌羌做按摩的时候,她后半段时间完全给舒服得睡着了。后来还是理疗师把她给叫醒。

室内挥发的精油大概是有催眠效果,佟羌羌感觉仍旧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按摩之后倒是浑身舒畅,皮肤还有点热热的。

换回自己的衣服后,佟羌羌打着呵欠往外走。过道上一个女人跟在服务员身后迎面而来,目光盯在佟羌羌身上,直到两人快要擦身走过时,对方猛地停住脚步,狐疑地问:“羌羌姐?”

多年未闻的称呼,令佟羌羌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凝睛望向对方。

“羌羌姐?!真的是你?!”石筱既惊喜又兴奋地握住佟羌羌的手臂,“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天呐天呐天呐,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你不是失踪了吗?这三年你都去哪里了?听说你是一声不吭消失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佟羌羌垂眸瞥一眼石筱的手,不动声色地拂开,客套地微笑着:“这位小姐,你好像确实认错人了。”

“欸?”石筱上上下下地打量佟羌羌,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不对不对。虽然你的发型和穿衣风格都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你的样貌没变啊,你明明就是羌羌姐!你是佟羌羌!”

“这位小姐,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所的什么佟羌羌。不好意思,麻烦你松手,否则我就把工作人员叫来了。”

她敛着眉,表情显然不悦,说话的语气更是毫不客气地透着丝冷。石筱不由愣怔。

负责接待佟羌羌的服务员在这时赶来:“梁小姐,出什么事了?”

佟羌羌淡淡抿唇:“没什么。你们的客人认错人了,硬是揪着我不放。”

石筱在听见别人喊佟羌羌“梁小姐”时就糊涂了,“你姓梁?”

“有什么问题吗?”佟羌羌轻蹙眉头。

石筱松了手:“不好意思,我大概是真的认错人了。你和我认识的一位姐姐长得很像。”

佟羌羌微微颔首,没说什么。

石筱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见鬼了吗”

随即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身往外跑不管遇到的是不是佟羌羌,都得先去告诉韩烈啊!

见鬼了。佟羌羌拧着眉头,暗暗咒骂,竟会在这里碰到石筱?

幸亏也只是石筱,再熟一点的人,她可没法保证能够镇定地演戏。

三年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熟人。所以以前的生活圈子小,并非没好处。

“梁小姐?梁小姐?”

服务员的叫唤声把心不在焉的佟羌羌拉回神来:“嗯?怎么了?”

服务员笑容可掬地提醒:“梁小姐你走错路了,西餐厅在这个方向。”

“噢。谢谢。”佟羌羌道着谢,转了个方向,心里舒了舒气。

只剩最后一个测评项,吃完饭她就可以离开这家酒店,应该不会再碰上石筱了。

西餐厅是个总称,其实是个餐饮区,昨天险些蒙冤的中餐厅相对,里面有数十个不同风味的异国餐厅。鉴于早上起床后明显感觉到小腹处隐隐的坠痛感,佟羌羌预感大姨妈可能随时要来访,忍下吃性凉的海鲜的冲动,挑了家中规中矩的意大利餐厅。

得知她是酒店体验师,服务员将她领进早已预留的包厢里,解释道:“梁小姐,许经理特别交待过今天要好好招待你,感谢你昨天的帮忙。”

佟羌羌脱了外套挂到衣架上,然后在餐桌前坐下:“客气了。”

“许经理说他一会儿亲自过来。请你稍等,很快给你上菜品。”服务员先给佟羌羌倒了水,说完便走了出去。带上门,独留清净给佟羌羌。

佟羌羌掏自己的手提包,把做记录的笔记本拿出来。瞥见一起放在包里的首饰盒,她想起来做之前把玉坠子摘下来后还没来得及重新戴上,淡笑着把首饰盒掏出来,打开,却是一怔。

只剩玉坠子,不见那条细链。

佟羌羌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包,确认找不到,起身要出包厢,打算回会所,手指碰上门把时,她蓦地顿住。

两三秒后。佟羌羌重新坐回餐桌前,闭了闭眼。

丢了就丢了吧。正好,她可以换一条。

许经理从餐厅处得知消息,去办公室敲韩烈的门:“韩总,梁小姐在餐厅。您看您是否现在去见一见她?”

韩烈放下手里的报表,起身:“走吧。”

路上,恰遇上先前在美容会所里负责招呼佟羌羌的那位服务员,侧身停在一边,恭恭敬敬地垂首:“许经理。”

除了几个负责人,酒店里的大部分员工都不认识韩烈。所以自然而然地只和许经理打招呼。

韩烈本就不在意这些,径直掠过,眼角余光却是无意间瞥见服务员的手中攥着一条熟悉的项链。他倏地停住步子,一把拽过服务员的手:“哪来的?”

别说服务员。连许经理都被韩烈突如其来的冷冽给吓到了,急忙提醒呆愣住的服务员:“韩先生在问你话呢,项链哪来的?”

服务员颤颤巍巍:“是是梁小姐的。她落在美容会所的储物柜里了,我正准备拿去还给她。”

“韩总韩总!”石筱在这时气喘吁吁地跑来,着急地汇报道:“我刚刚在美容会所里碰到一个和羌羌姐长得很像的女人!”

菜品上得很快,也很齐全,佟羌羌每道菜都浅尝辄止。其实之前已经试过希悦庭的中餐厅和咖啡馆等,心中对希悦庭的水平早已有数,这最后一项测评,也不过是想收个好尾。

佟羌羌放下叉子,一旁的服务员连忙帮她递上凉白开漱口。

“谢谢。”佟羌羌浅浅地勾唇,接过水杯,包厢的门在这时被叩响。

她说了声“请进”,随即把杯子送到嘴边,抿了一口,再抬眸时,伫立在门口的一道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佟羌羌的手指刹那间滞住。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说话,死寂了几乎了有五六秒的时间。

韩烈迈进包厢,慢慢地踱步到衣架前。

衣架上挂着件墨绿色的女士长款呢大衣。

韩烈的目光轻扫而过,脱掉自己的外套,挂到它的旁边。

旋即,他来到餐桌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注视坐在对面的佟羌羌,抬起手臂,朝她伸出:“梁小姐是吗?我是希悦庭的总负责人,韩烈。”

从韩烈出现后便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的佟羌羌这才放下手中的水杯。站起身,清淡的眉眼徐徐对视上他黑若深潭的眸子,亦伸出手:“你好,韩先生。”

陌生而疏离的三字称呼闯入耳中的瞬间,韩烈的眼波微不可见地闪了闪。

面前的女人,妆容清爽,一头及肩短发干练利落,蕾丝打底衫将她上半身勾勒出流畅的弧度,下半身的亚麻长裤极为宽松,裤管下探出高跟鞋的一截尖尖的头。

“韩先生,可以松手了吗?”

女声是熟悉的清亮,却是疏离的客套。

韩烈的视线从她的鞋尖移至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随即移至她浅浅含笑的脸上。

略一眯眼,他松开手。

佟羌羌收回手,不舒服地握了握,感觉尚残留着他指腹上薄茧的粗粝感。

“不知道韩先生是有什么事?”问话间,佟羌羌瞟了一眼跟着韩烈身后偷偷打量她的石筱,又瞟向许经理,“未经许可就擅自带人来影响客人用餐,是你们酒店的作风吗?”

许经理连忙解释:“梁小姐,我们韩总是为了昨天的事亲自来表示感谢。”

韩烈倒似没听出她的不高兴,淡定自若,打了个请坐的手势:“梁小姐,我们坐下慢慢说。”

说完,他当先坐下。

佟羌羌抿抿唇,按兵不动地也暂且先坐回椅子里。

恰又来一个服务员敲门进来。手里提着装满冰块的酒桶,里面是一瓶香槟。

许经理手脚麻利,亲手将香槟取出,许经理取下瓶口的金属帽,一手顶住瓶塞,一手紧握住瓶底,用力旋转一下,“嘭”地一声开了酒。

石筱帮忙摆好两只酒杯,红色的液体当即在杯子里旋出漂亮的弧度。

韩烈在这时不冷不热地说:“你们全都出去。”

声音隐隐约约地绷着什么。

许经理很早就注意到不对劲了,石筱倒是比许经理多知道一点,暗暗冲他打眼色,两人拉着其他两个服务员,识相地退了出去。

门被带上后。世界清静得不像话,空气里满满飘散开来醇厚的酒香。

“想来梁小姐已经喝了太多的红酒。今天换个口味。”韩烈面无表情地把其中一只酒杯递放到她的面前,“2000年的r已经冰了半小时,这个温度刚刚好,口感最佳。试一试。”

佟羌羌的手在桌子底下悄然蜷起,很快放松地伸出桌面,握住杯子,轻轻晃了晃里面的液体,嗅了嗅,“不错。谢谢韩先生款待。”

韩烈也端起酒杯:“这两天辛苦梁小姐,昨天更是帮了我们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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