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丢进碎纸机里了。”郝驿宸实话实说。

安若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把牙咬得格格直响。就好像郝驿宸如果没有把那份报告塞进碎纸机,她就会把郝驿宸塞进碎纸机里一样!

郝驿宸不由庆幸,没有把报告后面,那几条诸如“包养,玩物,私生子”一类的词眼丢出来,否则,他今天晚上,极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当面揭短,尤其当着女人的面揭短,的确是件危险的事情!

安若的咖啡,经过她的两次蹂躏,早已经泼得差不多。

她端着杯盘,走到水池前,看到郝驿宸洗过的碗盆,还放在池子里。这男人俨然只知道洗,不知道擦干净,再收拾进碗柜里。

安若把咖啡杯暂时放在一边,抬起那一撂没分大小,乱七八糟叠加在一起的碗盘,手上一滑,马上又丢了回去。她诧异地瞪着郝驿宸问:“郝先生,这这些碗你都洗过了。”

“当然,我还是特意烧得热水洗的,冷水洗不干净。”郝驿宸一本正经,活像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安若低头仔细检查了一番,又伸出食指摸了下碗底,懊恼地埋怨道,“你你这洗得什么呀!全都还油腻腻的。难道你没用白猫吗?”

“白猫?白猫是什么?”郝驿宸一头雾水,绝对不是装的。

“就就是洗洁精呀!”安若觉得他好像是外太空来的生物。

“哦,”郝驿宸顿时恍惚大悟,抓起水池前的一瓶洗手液说,“你说的是这个吧!刚才我的手很油,用这个一下子就洗干净了。要不”

他好像一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低头惭愧的看着那堆碗说,“要不,我加点这个,再重新洗一遍。”

安若像幼儿园里,被胡闹的孩子气坏的阿姨,劈手夺回洗手液,重重的放回到水池前。

“怎么了,这个不行吗?”郝驿宸的表情很无辜。

“郝先生,你以前不是留过学,一个人在英国生活过吗,怎么连这种简单的生活常识都不会,不知道呢。”安若气急败坏。

“你怎么知道我在英国一个人生活过?”郝驿宸睐起眸子,精明地反问道。和安若接触的越多,从她身上发现的疑点就越多。

“我”安若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嘴。

她不想再和“外星人”浪费口水。兀自拉开厨柜,找了半天,最后失望地站起来问,“没有洗洁精。请问郝先生,你以前每次来这儿,都是怎么洗碗的。”

“我不洗碗。我只偶尔煮煮咖啡,晚饭多是直接从外面带来的外卖。”郝驿宸答。

安若白了他一眼,颐指气使地问,“那离这儿最近的便利店,或者是小卖部在哪儿。”

“不用了。”郝驿宸猜出她想干什么,嫌她麻烦地挥了挥手。他不想让几个油碗破坏情绪,他想和安若像刚才一样继续黏在扶手椅上,“现在外面下雨了。明天,我让骆管家派个佣人来收拾”

“不行,不许别的人来这儿。”安若条件反射似的叫起来。

“为什么?”郝驿宸狐疑地看着她。

“呃”安若不想说,这里拥有郝父和母亲共同的回忆,也许,还会成为她和郝驿宸唯一一次有纪念意义的约会地。她不希望,让人来破坏这份单纯和美好。

安若盯着池子里的脏碗,随口找了个理由,“我我敢担保,你今天晚上不洗干净,明天一早,这上面就会爬满了蟑螂和老鼠啊。”

郝驿宸一语不发的看着她,那犀利的目光,仿佛能洞悉安若内心的想法,“你是真的在担心蟑螂和老鼠,还是”

“我们还是快走吧!”安若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扭头朝门外走去,“洗完了碗,我还得赶回家。澄澄还在家等着我呢!”

郝驿宸盯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从嘴里不悦地冒出四个字:“不解风情。”

他从桌上抓起车钥匙,正准备跟出门。听到安若的手机,在她丢在餐椅上的皮包里响起来。

郝驿宸犹豫了片刻,擅自拉开她的包,把手机拿出来一看。

果然

屏幕上,贺天擎三个大字赫然在目。

他迅速而果断的关掉安若的手机,重新丢回到包里。

今天晚上,他不许任何事,任何人来打扰他和安若的约会。

两人一起驾车出了门。

此时,天空就像一块染黑的幕布,挟裹着绵绵的细雨,把天地万物,都笼罩在寒气逼人的夜色中。

岛上唯一的一家便利店,在小岛的另一端,就是郝驿宸所说的班车站的位置。

安若懒洋洋地靠着车门,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纵横的田野,茂盛的树林,只偶尔远处会闪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安若不由心生落莫地问,“这岛,我记得以前挺热闹的,为什么现在会变得这么萧条和清冷。”

“听人说,几年前,滑雪场上出了次事故被迫关闭后,相应的旅馆和酒店就一一跟着撤走了。”郝驿宸解释完,反问她,“怎么,你以前来过吗?”

“嗯。”安若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把脸贴在车窗上,一路寻找着什么。直到车子拐了个弯,看到一棵笔直参天的桧树时,她才兴奋叫起来,“就是这里,当年那辆大货车就是在这里,突然从后面冲过来的”

郝驿宸若有所思地瞟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后说,“安若,既然你知道货车司机的身份,为什么还要选择和他的儿子在一起呢!”

他不想提贺天擎的名字,但他想帮安若理清和贺天擎的关系!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安若坦言。

“骗了你这么久,难道你就不恨他,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郝驿宸说得很直接,也很凛冽。

“他父亲毕竟已经死了,而且”安若把他父亲最后一刻,对自己手下留情的事说了一遍。

“这么说,以后无论谁对你安若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到最后都能原谅对方啰!”郝驿宸嗤之以鼻的说道。仿佛没从安若的口中,听到她怨恨贺天擎的言辞,他就感到特别的不舒服。

“不,那个真正收买货车司机的幕后黑手,还有若是真有第三个人害死了我的父母,我是绝对不会原谅的!”安若目光如炬,凝视着前方说。

这时候,便利店已经到了。

郝驿宸把车停在门口,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一把握住了安若搁在腿上的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一定会帮你找出撞伤你的幕后黑手。”

安若默然地看着他,感受着他掌心的力量和温度,看到他眸底的深邃一如窗外的夜色

当两人一起从便利店里出来时,安若的手里提的不仅仅只有一瓶洗洁精,还有一大堆厨房里可能用到的各式调味和酱料。

这是郝驿宸要求的。

仅管安若提出他又不在这儿开火,买这么多乱七八糟不常用的东西干嘛?

郝驿宸目光闪烁表示,“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以后经常会呢!”他不想承认,他喜欢今天晚上的这场约会,他希望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当车子返回别墅时,郝驿宸率先下车,把东西送回到屋子里。

可安若却没有跟进来。

她一直站在院门外,定定地凝视着不远处,已经关闭的滑雪场。

“喂,你干嘛呢?”郝驿宸撑着雨伞走出来,挡在她头顶上。

“我去去,一会儿就回来。”安若从他的庇护下跑出去。

沿着长久未经修筑,已经被雨水冲刷的坑坑洼洼的路面,安若走到滑雪场的一侧,万籁俱寂,杳无人烟。

只有不远处悬得高高的一盏路灯,散发出一片惨白的光芒,把泥泞的路面,照得一片雪亮。

雨不大,所以,安若任由润物无声的细雨敲打着自己的脸。

她站在一块荒废的空地上,四下探望。

想寻找当年和母亲一起站立的地方,以及那颗让郝父藏身的雪松。

“安若,”郝驿宸又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说,“这里早就关闭,而且就算你想回味童年,要滑雪,也得等到冬天。”

安若怔怔地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的一辆辆缆车,落寞地摇了摇头。

当年,母亲和郝父错过了。

如今,她和郝驿宸也只能面对错过的结局。

她也好,母亲也好。

郝驿宸也好,郝父也好。

他们只不过在一遍遍的重复上一辈的爱情悲剧。

“怎么了?”郝驿宸看出来,她的情绪有一点点低落。

“郝驿宸。我”安若突然一把搂住他,嗓音呜咽,有点想哭。

郝驿宸一只手举着伞,一只手搂住她的肩头,拍了拍说,“呵,你不会是因为想坐缆车,却发现这里关闭了,所以失望的想哭吧!”

安若吸了下鼻子,直起头,笑靥如月地看着他说,“是啊,我是想坐缆车,想像小时候一样,再坐一回缆车,感受一下飞起来的滋味。你不是有名的郝驿宸,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郝先生吗?你想办法,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

郝驿宸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一扯嘴角说,“安若,如果我今天晚上,让你坐上缆车,那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安若木讷地问。

郝驿宸神秘莫测的一笑,把伞塞进她手里,然后,朝不远的一处控制室走去。

安若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他的背影叫道:“郝先生,请你别浪费精神了,快跟我回去,我教你洗碗吧!”

可郝驿宸置若罔闻,走到控制室前,两脚踹开锈迹斑斑,锁闭了几年的门

不一会儿,控制室的灯居然亮起来。

可安若还是不相信,他是业的能手,可又不是机械工程师,他还真能让这些废弃多年的旧机器,重新开动起来不成!

又一会儿,安若的头顶,竟然传来比风声还响亮的呜呜声。

安若抬起头一看,刚才还像熄灭的灯笼,悬在半空中一动不动的小缆车,这会儿全沿着即定的轨道,开始缓缓的前行。

她立刻把惊愕的目光,投向远处的控制室。

郝驿宸走了出来,像超人似的,意气风发地朝她扬起双臂。似乎在告诉安若,他虽然对付不了屋内的那几个破碗,但他却能轻而易举的玩转这些大机器。

安若抿嘴浅笑,等再定睛一看时,郝驿宸竟然魔术般的消失了。

她吃惊的四下找了找。

“喂,安若,快点上来呀!”原来,郝驿宸正站在一辆缓缓上升的缆车内,冲她挥了挥手。

安若收了雨伞,踩着地上溅起的雨水,不顾一切的朝他飞奔而去。

郝驿宸的大手稍一使力,便把她拽了进去,然后顺手关上了缆车的门。

缆车内的灯光虽然昏暗,窗子上有个破洞,周遭又脏又破,还飘散着一股子铁锈的霉腐味儿,但这丝毫不影响安若的好心情。

她靠在窗前,随着缆车越升越高,视野越来越开阔,她看到了郝父的别墅,看到一幢幢火柴盒似的房屋,甚至看到了远处宏伟壮观的吊索桥。

安若兴奋想大叫,“郝先生,你是怎么做到的。”她笑逐颜开的看着相对而立的郝驿宸。

郝驿宸只是得意地撇了撇嘴,“安医生,你别忘了,你刚才可是答应过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安若已经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抱紧他,将自己温热的红唇盛情的送上去。

郝驿宸说得对,今天晚上只属于他们俩,无论是这个真实的世界,还是两个人的内心。

她吻得很狂野,好像是要把浑身上下每一个兴奋的气泡,用这种方式,输送到郝驿宸的体内。

她也吻得很温柔,好像只有这样的轻舔慢吮,才能彻底表达她对郝驿宸的倾慕和感激。

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合在一起,随着缆车的晃动,一起左右摇摆,如一首悦耳动听的协奏曲!

但是

咔咔!突然的两声。

安若的吻,还没有结束。

灯熄了。

缆车也停下来了。

一瞬间,缆车内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安若依旧揪着郝驿宸的前襟,愕然地抬起头看了看。

而郝驿宸扫兴的抹了下唇角,借着窗外的光线,看到山脚控制室的灯光,好像也熄灭了。

是停电了?还是控制器出故障了?

糟糕的是,他们俩,好像谁都没有带手机!

“郝驿宸!”安若嗔怪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犹为妖媚。

“呵,”郝驿宸搂住她的细腰,忍不住放声大笑。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安若从窗口看下去,这才真叫作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让人束手无策,欲哭无泪。

“嗯。”郝驿宸棘手的吸了口冷气,说,“最迟,最迟明天早上,就会有人发现我们了。”

“明天早上。”安若心急如焚,难道她要在这个又冷又破又旧又脏,还摇摇晃晃的缆车内呆上一夜?

“当然,也有可能,一会儿,机器又恢复正常,运转起来。所以”郝驿宸不慌不忙,脱下自己的外套,铺在肮脏的凳子上,然后,自己率先坐上去,朝安若大咧咧的拍了拍自己的腿说,“现在养精蓄锐,一会儿,才能脱离困境!”

安若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只可惜在黑暗里,郝驿宸一点儿也看不到。

她固执的站在窗前,但山风从窗户的破洞里钻进来,径直吹着她胸口,让她冷得直打寒噤

“行了,这种时候,你就别假装矜持了。”郝驿宸两手并用,轻而易举把她的身体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黑暗里,传来一男一女略带喘息的争执声。

“郝驿宸,你的手在往哪儿摸呢?”

“我想知道,你腿上的伤到底在哪儿?”

“关你什么事?”

“那你再和我说点,你小时候的事吧!”

“说什么?”

“什么都行。我就是想听。”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缆车没有动静,两个人好像也习惯这个狭窄的空间。安若偎在郝驿宸的怀里,讲得唇焦舌蔽,都快要睡着了。巨节余血。

“安若。”郝驿宸的声音,又从黑暗里传来。

“嗯。”

“睡着了?”

“嗯。”安若似睡非睡,从鼻子里爱理不理的哼了声。

“安若,我的头上还有白头发吗?”

“嗯。”安若不明白他干嘛这么多的废话。

“安若,知道我刚才要你答应的是什么事吗?”

安若没有说话,就好像是睡着了。但她的头脑,却比刚才更清醒了。笔

“安若,如果等谢雨璇的眼睛恢复了,我和她离了婚,你愿意离开贺天擎,帮我拔一辈子的白头发吗?”郝驿宸的声音深沉,凝重,仿佛浓郁的夜色,轻轻地覆在安若的身上。

这是他在向自己求婚吗?

安若的眼睛在黑暗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她知道,一旦郝驿宸把他刚才所说的付诸行动。

五年前,那场郝,谢两家大战,又将上演。

只是这一次,形式更严峻。

还加入了一个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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