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挽春把自己关进房门三天没出来。

他前世闭关之事常有,所以这三天也没谁来打扰他。他冥思苦想了好长时间,最终一纸符咒告诉他师父:

我要修无情道了。

前世他师父青禾道人便向他提出过此事,也许是青禾早知道他命中有一劫,不忍徒儿走上邪魔外道的路子,才千难万难的要求谢挽春修行此道。

但他那个时候怎么说的?大概是用“天下道法殊途同归”“世间因果循环想躲躲不过”这套说辞给搪塞过去了,现在想想,上辈子他活的还是太过无知无畏,不羁和纯真都沾了那么一点,反而少了坚定和执着,是为修行之大忌,结果不出所料,被盛渊狠狠伤了一道。

他对不起师父和师门的是没能飞升,对不起自身的是太自以为是,所以造成这个结果,怎么讲呢,他觉得盛渊是一方面,自己也是罪魁祸首,假如自己修行了无情道,便不会被那一点不敢见人的情情爱爱绊住手脚。

当然,首先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的不是青禾,而是李夙。

在谢挽春闭关三天里发出第一道符咒的时候,符咒就被李夙眼疾手快的截胡,李夙穿过隐秘的竹林,当既一脚踢开了谢挽春的房门。

“哐当!”南冥山穷酸的木门被他一脚踢翻。

谢挽春微笑:“……门坏了。”

李夙才不管,他踏过碍事的门板:“不是吧师兄,你要修无情道了?你没写错吧??”他把符咒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确信了内容就是如此。

谢挽春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道:“不错,我闭关的这三天,顿悟情情爱爱的实在有碍飞升,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如自在潇洒地于天同寿,女修男修就那么回事儿,看破红尘了。所以,才出此良策。如何?”

李夙横眉一敛:“不怎么样!大师兄,自从你结丹之后就变了个人似得,也不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更不忤逆师父招蜂引蝶了。”李夙差点掏出来铜钱给他草包似得大师兄算一卦,“我的大师兄啊,你不会被夺舍了吧??”

……他有那么不堪吗?谢挽春心道。

他含笑:“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李夙煞有介事地道:“师兄,我曾经给你算过一卦,你想不想知道卦象如何?”

他这个二师弟干啥啥不行,小他两岁却还没入道,整日浸/淫求神问鬼的卜算之术,要知道飞升看的是煅身修心,千百年来没谁能通过旁门左道飞升的,可李夙志不在此,所以师父也没逼着李夙修行,只是将他扔在藏经阁,有什么学什么,长此以往,李夙学了好些奇技淫巧,八卦六爻,一门心思扑在玄学。

和师徒几个比起来,他反倒更像个道士。

李夙一挽道袍的袖口,袖子里面都是他自己“大彻大悟”之后涂画上去的,听说能辟邪。谢挽春不禁一笑,上面张牙舞爪的符咒别管有没有实效,光看着就别有一股得道仙家的味道。

李夙道:“你也不用猜了,我直接告诉你吧,师兄,你将来会飞升,你知道吗?”

谢挽春未语先笑,也许吧,他上辈子如果没走歪,确实可能飞升。

李夙接着道:“但是呢,虽然师兄你天资不凡,血脉独特,可命途只能顺遂到你二十岁,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前二十年修行坦途,一路无阻的原因,二十岁之后啊,便是处处坎坷,时时霉运,甚至穷途末路……信不信?”

谢挽春咽下一口茶:“还讲的有鼻子有眼的。”

谢挽春的命格,确实是在二十岁的时候开始急转直下,那是他喜欢上盛渊的第三年,也是遇见时越的那一年。

也不知真是时运不济还是别的,自那年开始,他的修行路连同情路就真的开始发难,心魔也应运而生,几路势力一同给他拉进邪魔外道。

李夙坐在谢挽春身边,道:“不过呢,导致这一切的源头还是一个原因——情劫,师兄啊,一场情劫让你十几年修行毁于一旦……”

李夙用手臂支起下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也要劝你修无情道?这个吧,堵不如疏,虽然大概率我觉得师兄你肯定会陷入情网,不过修行无情道实在困难重重,一旦破功那才是命中劫,还不如坦坦荡荡的,我是怕你遭反噬……”

谢挽春整理了一下袖口两边分别坠下的白玉,道:“不必劝了,我长得这么好看,确实应该好好规戒自己,无情道术是此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就这样吧。”

李夙道:“行吧,也无不可,那你可早早就得把双修这条路给封了啊。多情种果然不适合修行。”

谢挽春望向竹林,沉声道:“你真的打算一辈子就修行占卜之术?”虽然他承认李夙算的挺准的,不过上辈子他带着小师弟小师妹颠沛流离的时候,便十分悔恨没让李夙修点有用的,那时过得日子想起来也实在是不堪回首,虽然这辈子可能不至于沦落至此,但先做了准备也让人心安。

重要的是,那时候只他一个照顾两个半大的孩子,而且心魔缠身,实在是被折磨的头疼。

李夙双手捂住脑袋,道,“师兄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什么德行,我要是能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儿修行那才是奇怪,更何况我喜欢知道旁人的气运,命格,走向。硬逼我我也转不了行。”

末了他添了一句:“大师兄的存在不就是来依仗的么。”

不知怎么,谢挽春从他师弟这明目张胆的无耻中体会到了上辈子当爹当妈的压力,同时还有种不知所谓的感动萦绕在心头。

“……至于我,我……我还是当个米虫吧!”

谢挽春一阵无语,刚准备迈出屋子,就看到在竹屋小径尽头,灵力充沛的草野间,一个身着玄色道袍的人往屋子的方向看。

小少年局促地徘徊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似乎是知道谢挽春不怎么喜欢他,因此也不敢声张他来看他。

小孩子换上这身黑色道袍更加秀气俊美,掩盖了他面相里原本的侵略之美,更多了作为仙家道人的柔和和稳健,皂色的小靴子将小腿收的紧,而小臂内里则被黑布绕成一圈,只留下白皙的手规规矩矩地垂下来,宽大的道袍套在他身上无风自动。谢挽春怀疑,是否他上辈子这个时候就对盛渊有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这么一瞧,还真不一样,皮相好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