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卫君走出走廊，站在一排被大雨冲刷倒地的杂草前，远远地望着李阳。
李阳手一顿，茫茫大雨中侧过脸，见卫君两手撑着一件斗篷，站在雨里，身如玉树，面若瑶池中白莲一般清正无邪，眉目潋滟风雨中，看不真切，只能凭声音猜测，是位少年郎。
那朦胧绰约的身影，似跨越千山万水而来，一步一莲花，从容舒缓，湛然若神，即便是心如铁石，暴戾恣睢的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阳身形微颤，手中的剑有些握不住了。嵇绍瞅到机会，猛地跳起身，手握成拳，一招“泰山压顶”砸在李阳的天灵盖上，之后又是一连串的“踏花飞壁”直踹得李阳没有回还的余地。
李阳吃了闷亏，剑脱离手，向后跌倒，正跌在一个坚实的身体面前。
“神形图在哪”冰冷的声音响在头顶，银发垂腰，淡绿色的衣袍曵地，山雨刹那间停止了飘撒。
李阳指尖颤抖，仓皇转过身，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青绿色的眼眸，细如秋草的眉，白皙如瓠的长脸，真是一个身姿高彻如雪山的男子。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的容颜。
“衍郎……”女人的嗓音里带着哭腔。
“神形图在哪？”夷甫君微微退后半步，冷冰冰地望着不远处的女人重复道。
女人目光一黯，将脸撇向一边，紧闭嘴唇。
李阳趁机逃跑出去，夷甫君缓缓看了女人一眼，已然料到什么，人影一闪追李阳去了。
静止在夜空中的雨滴又哗哗地落在地上，乐广拽着卫君的手，将他拉入了内殿。
嵇绍冒雨捡起地上的剑，看着淋在雨中不肯移步的女人道：“夫人，进来吧，雨太大了。”
他已然认出这个女人就是郭瑶，经营着帝都洛阳城最大的香料铺子，逢年过节经常进宫和皇后贾南风作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是雪峰山二掌门夷甫君王衍未成仙之前在凡间娶的妻子。
瓢泼大雨冲刷在脸上，地上，渐起大朵大朵的水花和浓浓的白雾，将周围的景物刷得湿哒哒的模糊一片，“哗啦啦”的雨声和“轰隆隆”的振聋发聩的雷声交杂在一起，像带有毛刺的鞭子一样抽打在她的脸上。
郭瑶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像看一个笑话一样，蓦地蹲坐在地上，低声哭了出来。
殿内，卫君歪着头靠在乐广肩上，问：“她为何哭？”
乐广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一点一点地轻轻地擦着卫君的脸上的水珠，道：“当时无动于衷，而今错过了，成了枉然劫。”
卫君：“物是人非了吗？”
乐广：“对。”
卫君又道：“他和叔父一样年轻，头发却已经白了呢。”
乐广笑道：“再过七十年，我一百岁了，也会满头白发啊。”
卫君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喃喃道：“玠儿不想有白发。”
乐广摸了摸卫玠的小脑袋，低声笑道：“玠儿永远也不会有白发。”
卫君没有说话，他睡着了，接连几天的车马颠簸，他很少能这么快入睡，今日大约是下雨的缘故，睡得很熟，绵长的呼吸声传在乐广的耳朵里。
乐广轻轻托着卫君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膝盖上，然后脱下身上的斗篷，慢慢地盖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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