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云猛地揪下身旁的几朵白海棠花瓣，捏了个稀碎，满腔恨意不言而喻。
他恨恨地跟着，等到他们走过一处梨树坪，坪上有人在放风筝，有人在踢蹴鞠，有人在投壶射箭，都是书院里的学子。
乐广挽着卫君的手驻足观看，乐云也停下脚步，心中恨意的魔鬼在作祟。
乐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跑过去，扳过卫君的肩膀，一把摘下了他头上的幕篱。
刹那间，万籁俱寂，阒无人声。
一袭白衣，拂碎这满树梨花。
卫君抬眸，蓝天里数只风筝断线。
“快看，那个小郎君他他他……”
“他怎么……啊，是他，是卫璧人，还，还有乐令乐使君！”
“天呐，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就是乐使君与卫璧人！！！”
短暂的寂静，满目的喧哗。
不可言宣的美丽。
却无人注意到卫君的害怕。
“啪”一个耳光重重地扇在乐云的脸上，众目睽睽之下，乐云的脸立马就红了，麻木了。
他钉在地上，呆滞地望着愤怒的父亲。
望着乐广，眼中一片混乱。
混乱的人群你推我拥，踩踏着往他身边跑过来，五颜六色的香袋飞掷在他头上，肩上，小腹上……
乐云抱着头转过身，漫天香袋雪里，看见乐广双手打横抱起卫君奔逃远去的背影，梨白的裙，墨黑的发……
背影的周围一片白光，背影的主人就像一片落入泥潭的清绝无暇莲花。
……
厢房门外围堵一片，近乎疯狂的学子们蹲守在外面大声的拍门，敲窗，尖锐的声音就像无数瓷器摔碎在地，震得人头皮发麻。
卫君紧闭双眼，捂着耳朵，无力地缩在乐广的怀里，浑身抖得直哆嗦。
直到三位夫子带着人强制疏散了那些学子，卫君仍然惊恐地将头埋在乐广身前，缩着脖子，泪水浸湿了乐广的衣服。
乐广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发，可卫君却仍旧无法从恐惧中走出，他就像被人强行按着头埋在水里，不停地晃着头，好像即刻会窒息一般，一动不动地死去。
乐广抱着他，如鲠在喉，眼泪不像是从眼中流出，倒像是从剧烈起伏的心口里，从喉咙里破出的，他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
三位夫子默默地走进门来，又默默地走出去。
乐广这辈子从来没有现在这样痛苦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止不住地流泪。
他恨自己没用，他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卫君。
静静地抱着卫君，像哄一个哭闹的孩子入睡。
眼泪流干了，天暗了下来，周围一片漆黑。
乐广吸吸鼻子，捂着嘴咳了一声，伸了伸麻木的脖子，低下头，见卫君的肩膀微微抖着，靠在他的身前，好像已经睡着了。
乐广慢慢地挪动着膝盖，一阵痉挛遍布全身，他只得弓起身子，勉力将腿伸直又弯曲，弯曲再伸直，两腿轮流，总算能活动之后。
乐广小心翼翼地抱起卫君，慢慢地将他放平在床上，一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一手从他的脖子后抽出来。然而刚抽出手，卫君觉察到什么，伸出左手抓住了乐广的衣襟。
乐广只好再次侧身躺下，拉了被子给他盖上，一面握着他的手，一面抚摸他的额头。
不一会儿卫君确乎睡着了，乐广方才慢慢地将卫君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扳开，将他的手托着塞进被子里，自己捶着肩膀直起身，摸到桌旁去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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