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头晚上八百学子闹到三更方才结伴回去睡觉,翌日一早大家又聚在一起,商量着踢蹴鞠、划船游湖、放风筝等活动,各个欢呼雀跃,自不必说。

且说乐云作夜晚间与山仙玩到半夜,因乐云的住房较远,便偷偷地离了拜住等人,与山仙、裴浚、桓彝三人一处住着,一觉酣睡到天明。

乐云揉了眼睛起床,看见山仙坐在床头系发带,裴浚坐在另一边床头捂着被子干咳,忙笑嘻嘻地道“今日你们去哪玩呢?”

山仙道“你喜欢玩什么?”

乐云一面穿鞋子一面平淡地道“往年过清明节,家君就领着我和我阿姐种树栽花,没啥意思。”

山仙噗嗤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木梳子递给他,道“桓学弟一大早就说要去踢蹴鞠,我嫌累得慌不想去。裴学弟昨晚上闹肚子疼,你们都睡得跟猪一样,还是我去请了豫章书院的寒夫子来给他看了,说是着了凉,开了一点药。可现在还在额头还滚烫着呢,也不见好。我还是在屋里看着他吧,也好有个照应。”

裴浚听了,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低声道“山学兄别管我,你们且自己出去玩吧,我躺几个时辰会好的。”

山仙扭头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道“你哪一次不是这样说,你本就身子弱,还非跟着桓彝东跑西逛瞎胡闹。他是铁打的陀螺,团团转,怎么折腾怎么玩。你呢,他要你喝酒你就喝,他要你干啥你就干啥,也不知道拒绝,一点主见也没有。现在知道病了疼了,你看他管你不管,还不照样玩他的。你可长点记性吧,刚才要不是我拦着你,你死在外面也不干我事。”

一席话说下来,说的裴浚颓丧着眼,红着眼圈,不敢说话了。

乐云也自觉得没趣,梳了头便告辞出去了。

不多时,裴浚敌不过困意,面朝枕头睡着了。山仙守在他身旁,不时地探探他的额头,拧帕子擦他脸上的冷汗。

一边走着,乐云一边掐路边的花儿玩。转过一排竹楼时,忽然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乐云捏着手里的花瓣儿,偷偷走近了去看,吓了一跳,竟是他父亲乐广。乐广的手里,牵着一个戴幕篱的人,看走路的姿态,正是卫君。

乐云一路偷偷地跟着,尾随着乐广与卫君行至一处古庙,亲眼望见乐广与卫君跪在一处上香祈福。出了庙门,又见乐广领着卫君逛花店,一会儿去书店,一会儿去药铺,一会儿坐船看风景。

上船的时候,有人往前挤,乐广便伸开袖子挡在卫君面前,甚至不顾礼仪与卫君并排坐在一起看渔翁在河里撒网抓鱼。

鱼弄上来了,乐广又从渔翁手里买了好几条红色的小锦鲤,用小瓷碗装了带上岸。

乐广携带着卫君走到僻静的小河边,掀开他幕篱边上的白纱,让他看着自己将那几条鱼全倒进了河中,看着鱼儿自由自在地游远。

乐广望着卫君,脸上浮现出温软绵绵的笑容。

卫君仰头望着乐广,皱着眉,似乎并不开心。

乐广便抽出身上的佩剑丹心,踏水而行,在水面挽了几个漂亮的剑花,将水中的鱼儿一个个惊得跳出来。

乐广口中念诀,剑光一扫,那些鱼儿甩着尾巴在空中吐水珠,水珠不断凝聚成型,变成幼稚可爱的图案,一会儿是小兔子,一会儿是小猫,一会儿是小白龙……

变换不停地绕着卫君飞来飞去。

卫君脸上渐渐浮现出放松的表情。

乐广见之,握着剑踏着水又使轻功回卫君身旁,指尖敲了敲卫君的额头,眉梢眼角都是眼藏不住的笑意。

这一幕落在乐云的眼里,忽然有些酸涩起来。

他何曾见过父亲对谁这样过,在他的记忆中,父亲是从来都是严肃的,冷傲的。对三个哥哥也是严厉有加,只有学有长进的时候才会露出赞赏的笑容,一直是他心中最为敬畏的存在。

便是前几日他故意在父亲面前说些赌气的话,他也还是尊敬着父亲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最为尊敬的父亲竟然会和卫君一同出现在这里,几天不见,父亲对卫君为何比之前还更加关爱,简直寸步不离。

卫君戴着幕篱,父亲与卫君的举止很怪异,总是为他挡住别人的接触以及探究,就好像在保护一件心爱之物。

可那不是物,是人。

父亲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那人,几乎一刻不离地牵着他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牵的是位小姑娘。

戴了幕篱的隐秘的“姑娘”,手牵手的亲密关系,就像在背着人们“偷情”。

偷情乐云吓了一大跳!

他怎么会把父亲与“偷情”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因为作夜里刘越石吟唱的那几首倾慕卫君的诗,可那大约只是玩笑啊,卫君年龄还那么小,父亲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癖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有的话又怎会有他们兄妹五人。

河岸边,乐广轻轻地将幕篱上的白纱重新放下来,他牵着卫君的手沿着河岸的青草地上漫步。

倾斜的晨光下,秀石嵯峨,杨柳依依,翠鸟啾啾,流水汤汤,好一段淑静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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