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纪年抹了一把汗,含含糊糊地拱了拱手,掏出手帕来擦了擦王安期嘴边的白沫,心里却道我这是第一次来墨阁,何时有来过,想是这孩子记岔了。嘴上却顾不得那么多,只个愁眉道“我这学生晕船,还麻烦书仪公子去弄些新鲜水果来,有劳了。”
书仪点点头,低声吩咐身旁的少年去准备。
另一边,众学子齐齐聚在一处,商议道“既无社主,何不大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裴浚喜得直拍手道“正是呢,各玩各的,若是遇到志同道合的,大家彼此交个朋友,也不枉来此一遭,以后可不知何时才能聚得这样齐全了。”
跟在他身后的桓彝连连点头“对对对,斐学弟说的对。想作诗的作诗,想跳舞的跳舞,想画画的画画,想弹琴是弹琴,想插花的插花,想唱歌的唱歌,岂不有趣。”
王敦连忙挤了过来,笑道“刚刚我问了书仪公子,他说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和他说。他自会安排手下的人为我们准备呢。”
三人说得起兴,又忙忙地问其他人意下如何。
刘越石正要开口,又见那犹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山仙款款走来“书仪公子果然想的周道。我午饭吃的少,要是能备些零嘴什么的,就更好了。”
刘越石连忙搭话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众人喜得回头看了三位夫子一眼,指着他笑道“这么嚣张,夫子知道吗”
刘越石拨了一下鬓边的碎发,笑道“醉酒狂歌,那才叫风流呢。”
众人齐齐点头,主意已定,纷纷跑到三位夫子跟前说明了商议结果。卫茂漪、寒纪年与孙楚竟都同意,叮嘱道“切记四不可不可打闹追逐,不可恶意伤人,不可妄谈社稷,不可擅离水阁。”
众人答应着,像笼子里放出的飞鸟似的,叽叽喳喳聚集在一处,这个说要采花儿,那个说要跳舞儿。于是各自竟都组了队儿。
王敦和刘越石先站了一堆,合计着去找书仪讨好酒喝,好几个人也跟着跑去了。
裴浚和桓彝站了一对,商量着等刘越石弄了酒来,大家饮酒作诗题画。
没多久,书仪带领着好几个少年端了好些瓜果来,众学子你推我让,都忙忙地接了放在别人的位置上。
那山仙身边围了一圈学子,远远看见乐云站在窗前斟茶,携着众人笑着走了过来,笑吟吟道“这位学弟第一眼见着便觉得如故人一般,何不交个朋友。一起去外边长廊上折花,将满阁子的花瓶都插了,布些游乐的氛围,夫子们见了,也欢喜欢喜。”
乐云没想到山仙竟一眼看上他,想与他做朋友,惊得脸都红了,连忙拱手道“学兄既有此意,学弟这便称你为仙兄了。”
山仙笑着点头,转头对其他学子道“早该如此,咱们竟把那些敬辞去掉,不论是哪家书院的,不提姓氏,不分贵贱,似云弟、仙兄这般称道,方显得雅趣。”
嵇绍颇为欣赏地望着山仙“以在下之见,大家序齿……”
桓彝凑过来听见了,晃着扇子侧身插足进来,掩口笑道“使不得,阁里八百来人,若按年龄,等会子喝了酒,哥哥弟弟的乱叫,乱套了。”
山仙敛了笑,看了一眼乐云道“我可不管你们的,我又不喜欢喝酒,我只管和我的云弟采花喝茶,弹琴说笑,随你们怎么闹去。”
乐云也是一笑,将手里剥好的一牙春甜桔喂到山仙嘴里“可真巧,我也是不喝酒的。”
桓彝望着山仙道“山学兄,我还没听过你弹琴呢,一会儿酒来了,你给我们弹一曲如何”
山仙又从乐云手里接过一牙春甜桔,笑道“你还是和你的裴学弟玩去吧,你俩是又要写诗又要作画又要喝酒,可不够你们忙的。”
桓彝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着,眼巴巴地望着他道“好坏弹一曲呗,便是弹得不好,我也不嫌弃的。”
山仙听他语气带着几分调笑的意思,越发不悦了,道“你可别太放肆了,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把我当我成了什么人了。”
桓彝忙辩解道“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勾栏里的小姐们那可是要白花花的银子才肯唱的,山学兄哪里是她们那些低贱之人可以比的。她们那些人就是仗着生得秀色可餐,色艺双全,艳夺明珠也是白搭。可但凡知道风月场所的人谁不晓得,她们大抵都是以色侍人,引得时下几个稍有名气的名士写几首歪诗的赞她如何冰清玉洁,如何清高自傲,都是昧着良心哄人的话罢了。你可见过那个掉污泥臭沟的人还清清白白的。所谓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唯女子吹枕风使男子虚伪也。此话可扯清了吧,山学兄断不可自轻自贱。”
声音虽小,山仙却是全都听到了,冷冷一笑,道“你这一车子的话左右都是贬低女子吧,我几曾说那些女子就污浊不堪了。难道世上就只是女子以美姿怡人,男子就不见得有了真是好笑,都是女子生养的骨肉,从来那肉只有胖和瘦,高和矮,哪里还能分出轻重贵贱来。”
乐云一手搭在山仙肩上,一手叉腰道“就是,女子们生来体弱为世俗所迫,或嫁人以美德侍夫,三妻四妾也容得。或不幸入了勾栏,做了小姐,到底也是一门营生,她们尽心尽责,世人见其悲欢喜乐都以为是做戏,那又怎样,吃你的穿你的吗?哪里又轮到你嚼舌根了。”
桓彝怒极,伸手就要去揍乐云。
乐云一把钳制住桓彝伸过来的手,冷笑一声,丢开他的手道“需不需要我提醒你,这儿,墨阁,大多数标致的少年都不知道和多少有钱的男子耳鬓厮磨。若是放在以前,远的不说,十年前君阁还没被火焚毁时,君阁少阁主君止为绘影师斐安疯魔堕落,世人说其败坏风俗。可如今男上与男子携手成了风雅事,女子与男子携手,你反倒诋毁起女子来了,真不知道是谁脑袋被门夹了呢,自找晦气。”
山仙望着乐云,亦伸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不是脑袋被门夹,是脑袋装了水,晃不得,一晃啊,我们可就要被喷了。”
桓彝被二人怼得无话可说,闷声走开了。
山仙与乐云吃完春甜桔,携了手,与一众学子都往门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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