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水阁,重檐排列,周遭环水,桃木斗拱挂满三四十尺长的红色软烟罗,前后两个花架长廊跨水连着两岸,建有水榭凉亭,绿柳如丝,沧浪徜徉。
一路由南走向水阁,曲径通幽,石板上青苔如毯,直铺到水阁台阶上,因前日经了一场春雨,一不小心便会跌滑在地,所以一众师生在步入此地时,都会被引路的少年带到岸边的水榭阴角阁子里换上四齿木屐。
晚风柔吹,河风阵阵,八百学子靸了木屐,提衣随着三位夫子上了台阶,走了不到十步便会看见一座米花石堆砌的小牌坊,上书“月绣波痕”四个金色大字。
过了牌坊,便是行约半炷香的花架长廊,两边无栏无杆,或立大如车轮的白玉圆盘,光可鉴人或置了紫檀木圆桌,桌上堆有书简笔墨纸砚的或吊了直径一尺半的纸伞,伞上绘有云鹤仙山,金丝雨燕,红嘴山鸦或悬两三尺长的仿真画轴,或摆根雕奇兽……
色彩明丽,栩栩如生。移步换景,长廊两边依次种满了垂丝海棠,鹅绒紫薇,红金银花,五彩石竹等应季之花,真个是绿叶成海,万花丛聚,香气袭人,美不胜收。
不少花枝上还系了轻薄如蝶翼的金粉雪缎,细如雨线,月夜之下,更添有水上彩灯,从远处宛如一线天似的河船上漂流而下。五彩斑斓,纵横交错,种类繁多,似星火燎原汇流,若金银熔沸,如流光潋滟飘飞,随波逐流,又好比仙女舞袖接引,在世马良挥笔,照得那水阁宝光散射,琉璃幻影,万千浮华,目不暇接。
说不尽的精巧绝伦,叹不尽的奢华富丽,加之众学子青春朝气,华服飘逸,姿态烂漫天真,从上往下,一览无余。真好比人间仙境,直叫人心潮澎湃,恨不能仰天高歌一曲,飞升云霄十万里,敲那宫商角徵羽文武,响彻十方世界。
“恭迎豫章书院师生入阁。”之前给刘越石旗帜的少年左手执了一柄玉如意站在阁门右守,哑着声音道。
“切,怎么是豫章书院排在前面。”三级白色台阶底下,有人小声嘀咕。
乐云偷笑出声“就是,难道就因为琅琊才子多还是因为咱们书院的卫璧人没有来,所以看不起我们”
刘越石抬头瞧着那手捧如意的少年正是跑到房里给他旗帜的那个,忙捅了捅乐云的肩膀,捂着嘴小声道“淡定淡定,司马家要是没有王家那群憨憨拥戴,早嗝屁了。可见墨阁之人,也是趋炎附势之徒。”
乐云噗嗤一笑。
“恭迎萧山书院师生入阁。”左手执如意的少年说道,声音依旧沙哑难听。
这回刘越石不淡定了,吹了声口哨道“凭什么萧山书院排第二,就凭他们有五百多个学子,人多势众吗”
手执如意的少年冷冷地看了刘越石一眼,没有说话。
刘越石白了他一眼,心下暗骂。
拜住举着旗子往后退了半步,悄声道“许是因为我们南溪只有卫学弟是士族,可也只是二级士族,而萧山书院的河东裴氏,河内山氏,龙亢桓氏,阳夏谢氏,四大家族都是上品名门,所以排第二,也在理。”
刘越石黑了一张脸,嘴里叼着根方才从长廊那里拔的毛针草,望着从身旁匆匆而过的学子,低声只顾着咒骂“狗娘养的,一群狗娘养的,等格老子掌权了,叫你们不得好死!”
差不多半炷香之后,萧山书院的人走完了,左手执如意的少年方才负着手,侧过身,后退两步,面朝阁门,微微躬身,不轻不重地说道“南溪书院师生请进。”
卫茂漪领着众人缓缓走过阁门时,刘越石气得将嘴里的毛针草啐向那少年,顺便还踩了他一脚。
那少年也不躲,忍气吞声地望了他一眼,抹了抹脸也跟在后头走了进去。
话说这一众八百来人进了水阁之中,早有好些眉目清秀,扎着马尾,身着丽服的少年前来迎着。
阁内明亮宽敞,呈竖长方形,少说可容千人。
四壁刷白,设有阑槛钩窗,关闭的窗前立有梨木漆桌,桌上摆有新出的书卷,空口的白瓷瓶,未烹的香茗,还有已经燃尽的香炉。
阁子正堂首座是一个扇形的大屏风,屏风前又以晶莹剔透的葫芦水晶珠帘做了隔断。
除此之外,阁顶吊满了竹编的圆柱形的镂空灯笼,地上铺了椰棕制成的毯子,地中央让出了九尺宽的通道,通道两边都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三尺宽的榆木马鞍桌和蒲草编就的蒲团,古朴雅致。
桌上右脚无一例外都摆放了一个蛋壳大小的透光小花插瓶,瓶内也没有插花,桌面干净整洁,别无他物。仔细看那瓶子下方三分之二是灰褐色,以上都是纯色,倒显得十分小巧可爱。
“诸位不必拘谨,请随意入座。”此前站在门口的少年带领了三四十个少年迎着三位夫子及学子。
却说卫茂漪犹自捡了个通道正中的位置坐下,回望众人,笑道“看得出墨阁阁主待客之用心,只是大家远道而来,怎么独不见墨阁主的身影,莫不是还没睡醒”
此言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哄笑声阵阵。
那执如意的少年神态自若,昂首阔步走到珠帘前,哑着声音道“在下书仪。实在抱歉,阁主近日旧疾发作,还请诸位多多担待。”
众人都有些吃惊,倒是豫章书院举旗子的王敦将手中的旗子递给旁人,走到通道中央,直言道“这世上就没有我们寒夫子治不好的,你去请他出来,让我们寒夫子给他瞧瞧,保管立马见效。”
豫章书院的学子们也都围在一处,纷纷道“是呢,是呢,请你们墨阁主出来吧,我们夫子医术可高明了。”
名唤书仪的少年面有难色,与身旁的少年递了个眼色,相继摇头。
寒纪年见了,叹了口气,弯腰背着晕乎乎的王安期捡了个靠卫茂漪右手的位置坐下,将王安期放倒在膝上靠着,抬头道“都给我坐下,不可夸大其词。世有三千疾,情字不可医。为师只是略懂一二罢了。若是遇到疑难杂症,为师也是一样的束手无策。”
书仪点点头,认同地望了寒纪年一眼,道“先生说的极是,阁主正是得了不治之症,还说以前也找先生看过,想是先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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